“费总……费总你有没有事……”夏枢浑身颤抖,面无血色地呼喊着地上躺着的人。
但他却只是直直地望着自己,似乎丧失了知觉。
“孝川!”一大群人的蜂拥而至唤回一些他的意识。
剧痛比刚才更加清晰,她的哭泣也更真实。
“叫医生,快叫医生!”
费驭并未想到他就跟费烈名谈话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会出这样的乱子,也没有想到,费孝川出事,哭得最伤心的人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夏枢。
不止费驭没想到,费家其他人也没有想到。
她寸步不离握着费孝川的手,除了泪流满面的哽咽,别的什么话都说不出,什么话都听不见。
闻犀哭不出来,只是心急如焚闯上来狠狠将她推开:“滚开!”
“夏枢!”费驭大步上前,在费家人异样的眼光下将她带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压着心中惊诧,费驭耐心替她擦去眼泪。
随着众人一道匆忙围上来的还有费默唐,小小的个子被大人夹在中间,看着看着费孝川痛得几乎张不了口的模样,虽然没哭但也同样吓得脸色煞白,慌乱地转身从人群中挤出来,茫然无措地拉住费驭的衣角。
“我爸……我爸为了救夏枢,从马上摔了下来……”
顾不上安慰费默唐,费驭的心也一瞬揪紧,这才发现夏枢身上也有摔过的痕迹:“有没有哪里受伤?”
夏枢只是哭着摇头。
费烈名眼里透着森寒,遥遥地盯着费驭怀里的夏枢。
半小时后,经医生初步诊断右臂骨折,其他部位情况要到医院进一步检查。
众人都在客厅听着医生的诊断结果,只有费驭注意到夏枢和费默唐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我去看看孝川。”费驭说完便匆匆上楼。
此时,房间里。
费默唐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夏枢扑在已经恢复意识的费孝川怀里泪流不止。
费孝川另一只手轻轻环着她,听着她的哭声,默默转头对上费默唐的眼神。
终究还是在孩子面前,甚至在所有人面前失了态。
可费默唐什么都没说,只是走上前来,学着大人的样子,小心翼翼拍着夏枢的背,安慰她。
“我多怕……多怕你就……我宁愿受伤的是我。”夏枢拼命摇头哽咽着,每一丝颤抖都在细说着她的后怕。
费孝川此刻心中复杂难言,但酸涩却浮于一切情绪之上,在她声声啜泣中,收紧揽着她的手。
两人紧紧依偎,两颗心从未如此毫无芥蒂地靠近过。
许久后,费孝川缓缓抬头看向费默唐:“默唐……你先出去。”
费默唐难得这样听话,默默地转头离开。
“我没事……”费孝川垂眸看向她,深深叹了口气。
这个结果是他想要的吗?
看着她哭成这样,费孝川切实的感到了几分心痛,也明白了后悔的滋味。
他用冒险的方式拖延婚礼,在危机时刻却又意外的确认了自己对她的珍视。
正如她所说,当时那一刻,脑中唯一的想法便是,他宁愿受伤的是他。
在她的排除一切毫不迟疑的拥抱和哭泣里,费孝川逐渐找回理智,在她发间轻轻落下一吻,柔声安抚:“我现在还好好的坐在这里,虽然不能给你一个圆满的拥抱。”
夏枢骤然抬头,用一个含泪的吻将他余下的话终结。
而此刻,目睹一切的费驭站在门外,连浑身血液都变得苦涩。
费默唐却只能沉默地站在他身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状况。
许久后,费驭闭着眼转过身,离开前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告诉给费默唐:“你……敲门进去,告诉你爸,救护车来了。”
费默唐不懂费驭此刻的复杂,但他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失魂落魄的四叔。
但好在,他敲门进去时,费孝川和夏枢已经恢复正常的样子。
目送费孝川被送上车后,费家人也纷纷跟着离开。
夏枢魂不守舍地望着救护车离开的方向,仿佛灵魂也跟着上了那趟车。
费烈名目送着众人离开后回过身来,冷峻的眸光陡然落在了费驭和夏枢身上。
他咳了咳,又带着佣人目不斜视地走进屋内。
费驭隐忍的极限到此为止,转身握住她双臂,垂着漆黑的眸子认真仔细地在她身上来回逡巡:“我送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不必。”夏枢轻轻摇头,把手从他掌心抽出。
“有些伤虽然表面看不出伤口,但极有可能伤到内里,稳妥起见,我们还是……”
“他把我保护得很好。”夏枢启唇打断,毫无躲闪直视他的双眸,“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所以……我没有受一点伤。”
费驭心中颓然,却仍不肯松开她:“……你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夏枢执意抽回手,转身轻拭眼下泪痕。
嫉妒和不甘的情绪像烈火煎着费驭,原本冷酷薄情的唇几度犹豫地开合,最终还是在“先说爱者”的卑微中败下阵来。
“等大家都冷静下来,我们再谈谈好吗?”费驭眸光里带着希冀,再度拉过她的手时显得有几分小心翼翼。
夏枢自然知道她方才那样抱着费孝川哭得失态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导向这样的结果,他要谈谈也是在情理之中。
擦掉所有泪痕后的夏枢眼神显得有些淡漠。
费驭带着她,沿着河边安静地走着,无言的沉默中夹杂着几分覆水难收的痛楚。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似乎在找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
“别走了,就在这里谈吧。”夏枢望着从戏梦台镂空的白墙内延伸出来的大片枯黄破碎的宽大树叶,似乎是几株芭蕉。
“为什么?”千言万语,汇到嘴边,费驭却只能苦涩地问出口。
夏枢抬起头来,眼里空无一物:“对不起,我情难自禁。”
“那我呢?”费驭终是压不住内心的嫉妒和难堪,上前握住她的肩,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明明说好跟他在一起,为什么又要在所有人面前对他。为什么让这场明明足够美好的家宴以这样的意外和难堪结束,为什么要让他上去云端又无情地拽落地面摔得粉碎。
夏枢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回答我!”费驭竭力隐忍着失控的理智,脖颈间的青筋鼓动,心脏被恨意和不甘紧紧包裹,仿佛只有得到她的答案才能稍加缓解。
“我从来没有向你保证过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忘记他,我以为你是知道的。”即便费驭露出这样受伤的表情,夏枢的心却愈发的硬。
费驭无奈地挤出一个笑容,“对,我明明早就知道,明明早就知道……”
夏枢静静地望着费驭,不知该如何评价眼前的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卸下了高傲和冷硬,时不时对她展露惊人的真诚和温柔。
夏枢没办法说自己对此毫无触动,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她的心思不在此,愿望也不在此,短暂的同行也并不能改变彼此各自前行的轨道。
最终,夏枢叹了一声,“今天的事情太过突然,让我们彼此都冷静思考一下吧。”
夏枢转过身,留下费驭在苦涩和无奈中煎熬。
戏梦台的大门不知何时被打开,露出一条明显的缝隙。
像是某种直觉,亦或是冥冥之中有着什么指引,夏枢小心翼翼推开那扇门,走进了这座尘封了许久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