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日时光,杰伊已然在异界的生活之中找到了秩序。每日,他仿若普普通通的文墨之士,沉浸在居家、衙署与市集的三点一线之中,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以为自身便是那个平淡的士人。
邻里的女子近来愈发明快起来,不拘一格地为杰伊购得戏曲之券,不顾他的光阴是否有暇,常邀请共享夜宴。她的举止如此随和自在,仿佛他们早是熟识多年的挚友,每周必有相聚。
一日归家,杰伊踏入屋舍,一愣之间,复又退回门口,抬头望了望户楣确认未曾步入他户。门扉之上,“二乙”,并未弄错住址......
何来这诡异的静谧气息?
堂屋里,一方四正的食案赫然摆放,其上铺满了皑皑素绢。仅有几柱烛火照亮房舍,昏黄光芒温和而宜人,投射在深绯色的墙面,摇曳不休。两椅分别立于案旁,各自承载了丰富的餐肴。
“呵呵,总算是归来了,文人先生。”丽莎自厨房转出,盈盈一笑,“我还以为你还需多些时辰。”
“唔,今朝工坊内事急,稍有迟延……啊,不,我先问一下,你怎么这样装扮?”杰伊骤然察觉到自己被她的节奏牵引,亟亟止步,眼前的画面让他觉得她就像是贤妻等待辛勤夫婿回家的画卷。
而这装扮又为何故呢?
今日的丽莎犹如月光照人,十步之内足矣使大多数男子心驰神往。轻纱飘渺,淡淡的宝蓝色之下依稀可见其妙曼之态及紧贴身躯的内衣,丰满的轮廓一览无遗。
“如何,是否悦目?”她轻轻叉腰,淡笑着,“无需作答,答案早已跃然脸上!”
杰伊抚额,视线不自觉地避开,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放。
“那开始用膳吧,”丽莎坐在了案旁,“谢礼就免了,我记得你曾言今晚想要品尝漂亮邻居亲自烹饪的佳肴?所以我特地为你实现了这个小小的心愿。”
“……我有过这般言语吗?”
“哎呀,那你希望这样吗?”
不想。杰伊暗思,却难以说出口。
最终,他选择投降。
晚餐于温馨的烛光下开始,一种微妙的情绪弥漫于空气中。杰伊抬眸,烛火映照下的佳人笑意嫣然,她的眼眸含着挑逗而又充满期待,似在等待他给予这膳食以赞美。
这一瞬,竟有刹那的砰然心动。
然而,他瞬间清醒,明白不能再放任此事自然演化下去。原本打算尽快找出返回之法,从此远离这个女子的世界,因此,他始终未以强硬之态拒绝不适的示好。现在看来,她的进攻势头愈发不受约束,若不表明心意,怕是局面会变得棘手。
“嗯……这样吧,”他觉得这话不易启齿,“你知道……我已有心许之人。”
他抬眼凝视对坐的女子,担心她会有悲楚之情露于颜色。
丽莎凝望他片刻,旋即掩嘴轻笑。
“当然,早就看出端倪了。”
“哦?”杰伊意外,“你知道……何时看出来的?”
“心有所系的男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笑道,“你常常失神,时不时又像是魂不守舍,显见你思及何人,这一切都清清楚楚写在了你的眉宇间。”
杰伊颇感不妥——确实,他会因思及卡拉而走神,但没那么显着吧?
其实说实话,海伦娜的模样偶尔也会在他心中涌现,自从得知她的情愫,他就觉得无法正对她,甚至不能摆脱她的身影。他的大脑如同一个记录的机关,第一次邂逅至此刻的所有场景、所有细节历历在目,连她的颦笑举止、动作间的锋芒……他甚至不敢去深想自己是否也有相似的感情倾向,本能告诉他这个答案只会使状况更复杂。
哦,况且那还需等到寻回旧世界的那一天。目前,首要的是解决眼前的美丽女子之事。
“再说你不太参与社交媒体,少看短信,也很少通电话,”丽莎宛如审讯者般察言观色,“她或许是身处远方,通讯不便之地?”
相当靠近了,杰伊如实回应:“嗯……是。她在……他乡。”
准确来说,她身处地球之外,甚至是这个宇宙之外。
“呵,远隔千山万水的痴情之恋,真是难得你如此痴心专一……专一的男人总受欢迎。”
喂,明知道我有心上人……杰伊不知该怎样质问下去。
“看你慌张的样子。”丽莎笑得花枝乱颤,“无妨,我并没有想要拆散你的异地之爱。我只是……好吧,恐怕你认为我太过随便,对初次相识的人这样热络……”
“没有,真的没有,绝不。”杰伊连忙挥手示意。
“其实我并不对所有人均这般。”她敛去笑容,神情变得严肃,“只是……嗯,我自己也说不清。但我感觉你深解人意,你身上有一份任何人都未曾拥有的……我要承认,被你吸引。这是我前所未有的感觉,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杰伊一筹莫展,唯有沉默应对。
“好啦,饭也吃完了,今天就这样吧。”她将自己的菜肴扫净,慵懒地伸展修长的双臂,“这就回去,后面的家务交给你处理应该没有问题吧?毕竟,我已经做了多半的工作。”
“当然,别客气。”杰伊摆手示意无妨。
丽莎起身离去,出门之际,还向他递了一个媚眼,令杰伊又一次不自主地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