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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天景砚之所以不让月姜带青稞青绯,是顾虑她们手无缚鸡之力,遇见突发情况帮不了忙。
卫攸是武将出身,族中哪怕是女子都会点身手傍身,比寻常女子多些机警。
景砚便让卫攸寻了家中两个堂妹充当贴身护卫,在月姜出行时护她安全。
第一日,景硕的静王府便布置出了灵堂,挂起了丧幡,堂中正央放着的是郑玉彤的衣冠冢,按照规矩,棺材要停灵三日才可下葬。
而装有郑玉彤本人的棺材,还在宫中华仪殿未抬出宫。
月姜在长寿殿帮郑太后收拾郑玉彤生前遗物,好让那些东西随郑玉彤一起返回家乡。
长寿殿内,郑太后面上的伤心之色醒目非常,闻言月姜把侄孙女的所有遗物归纳好了。
她慢慢地颔首:“辛苦太子妃了,哀家已经问了华仪殿的僧人,他们说玉彤的尸身要回乡就免不得颠簸,恐扰亡魂安宁。”
“这三日需在华仪殿超度,等静王府那边的衣冠冢下葬时,这边玉彤的棺材就可抬出去,一同赶在良辰吉时送走,到时免不得劳太子妃多走一趟。”
郑太后这话的意思,是装有郑玉彤本人的棺材就不在静王府停灵,而是等到衣冠冢下葬那日,将宫中的棺材抬出去,与静王府的棺材一同走。
听起来麻烦,但死者为大,郑太后眼下心愿景怀煦都要安抚,月姜也不好挑剔什么。
“是,郑皇祖母,那孙媳便先将东西送华仪殿了。”
“你去吧,”郑太后浅眯着眸,待月姜人影消失后,她缓缓睁开眼睛,微侧的脸庞掩上一层寒意。
“那边怎么说,会接应吗?”
老嬷嬷俯身低语:“会,说只要您这边顺利,那边就会好好安排黎王后路,目前宫外也安排好了。”
听后,郑太后神情未有松懈,她满腹担忧。
“当年出了那样的事,哀家可不敢信他们了,若不是走投无路,碌儿又苦苦哀求,为拼一线希望,哪能……”
郑太后痛心疾首,以致难以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她沉默良久,又怨道。
“说来说去太子当初就不该抢月姜回来,打乱了哀家一切计划,让玉彤落得一个身死,碌儿远走他乡。”
“罢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不管用,告诉华仪殿,让碌儿的棺材跟玉彤同一日下葬。”
老嬷嬷看着太后忧愁,只默默倒杯茶出来,应话:“是。”
……
月姜带着郑玉彤的遗物去了华仪殿,华仪殿的众僧人正在打坐念经,景碌的棺材和郑玉彤的棺材一左一右放着。
月姜对香料颇有研究,她连殿都未进,便闻到了股浓重的檀香,其间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腐尸味。
说是景碌的尸体腐烂了,棺材早已钉住。
至今未算到合适时机下葬,只能每日替棺材熏香,加底座加木板,里面替换香料遮盖。
月姜今日一闻,里面的尸体怕是腐烂的不像样子。
已是夏日,郑玉彤的尸体若是一路抬回去,不出十日怕是也要出现恶臭。
她隐隐纳罕起来,郑太后想着郑玉彤落叶归根是好,不考虑她的尸身存放吗?
“太子妃,静王妃的东西已如数搬进殿,您看要过目一遍吗?”华仪殿的住持僧人安排人放好东西,他到月姜跟前回话。
月姜亲眼看着东西搬进去的,她又不能跟着郑玉彤的棺材陪她回乡,一路都是郑太后安排的人。
那些人手脚自不自觉,她可控制不了,没什么好检查的,点了头便要出去。
“不了,本宫信任大师。”
东宫。
月姜一回来便听到景砚要出宫办事的消息,得知缘故,她牵挂:“要走很多天吗?”
景砚严谨道:“嗯,先抓人,才可能揪出藏匿的人是谁?”
他和容英一直计较着细作的事,最近在宫中查到一个出宫的老宦侍。
这老宦侍出宫的时间有猫腻,正是景砚查安国细作之后,至今没再回来。
曾有小宦侍出宫去寻,虽没寻到人,却在老宦侍家中看到几封密信。
信中所述皆是景宫内的情况,大部分无关紧要。
之后景砚暗查了老宦侍周边街坊邻里,都说人回来后总是从外面鬼鬼祟祟地带东西回来。
有邻近的人说带的是美酒好菜,屋里藏着一个人,从不出屋,三天前老宦侍家中刚锁紧了门再不见动向。
景砚照着邻居的话翻查了老宦侍的家中,没有发现任何奇怪东西。
倒在院中挖出一堆价值不菲的食物残骸,还有烧毁的衣物,更在一堆没化成灰烬的火灰中,捡到半角带有印章的纸屑。
印章内有个残缺的奂字。
景砚对这半边字,和仅剩的玺印纹路再熟悉不过,昔年每次给完安国银两,安承焕总会送一封道貌岸然的回信到景国。
对于老宦侍需美酒好菜招待的贵人,景砚不敢设想是何人敢在平康城内躲躲藏藏。
他靠着凡事必留痕的经验,查了明明暗暗能提供代步工具的商贩,终于查到老宦侍周折买了两匹运货的骡子。
范围一下缩小,景砚查到此人已经出了平康城,去了离此地四百里的平古镇。
事关重大,他必须亲自走一趟。
月姜跟景砚两年不见都有,小离别倒也没什么,不过这次心中闷闷的,仿佛有什么事要来一般,她倚在景砚怀中,贪恋他的怀抱,叮咛。
“殿下,你要小心,别又在身上添伤了,每次夜里看得人心里怪疼的。”
月姜的手在景砚胸前轻抚,他捉住月姜的手轻笑:“嗯,我会小心的,我知道就算伤了,回来姜儿也会给我上药的。”
月姜仰头盯他,开玩笑:“药贵着呢,才不想给殿下用。”
景砚浅笑:“好,不伤,不让姜儿心里疼。”
……
景砚翌日一早出发的,月姜就把璋儿给景怀煦和叶皇后照顾,她去静王府搭手帮忙。
除了停灵第二日来的宾客多了,与月姜攀谈的女眷更多外,一切无事发生。
……
等到停灵期满,郑玉彤静王府的衣冠冢该下葬了,宫中郑玉彤的尸骨也该出发返乡。
月姜得知景碌的棺材也要一同送出宫安葬,景碌的坟茔选在城外的南山上,那里除了风景秀丽,人迹罕至。
没有排场,只有一队送葬宦侍。
景怀煦终究为这个儿子流露一丝心疼,月姜把璋儿送去,景怀煦安静抱他许久。
为了不错过静王府出殡的时辰,月姜托付了璋儿则赶着出宫。
静王府。
景硕因家中办丧事,府中整日吹吹奏奏着哀乐,他还要系白布,早烦腻不已。
骤然得知景碌的棺材要跟郑玉彤同一日下葬,他怒笑连连,手中不停解着白布。
“这俩表兄妹不愧情深,生不在一起,死在一日入土了,我倒是看看景碌的亡魂能作什么妖,这就去掘了他。”
身边侍从一听惊骇,他提醒:“王爷,王妃也要下葬,您走了前院府中谁做主啊?”
景硕一点时间不敢耽搁,寻了几个心腹便从后门匆匆溜走,丢下话道。
“皇嫂不是要来了吗,有人问本王,你就说我哭王妃哭晕了,在歇着,没事不要来打扰。”
在景硕离府后,有脸生的小厮拿着鞭炮送进了静王府各处房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