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您知道吗?”
沈昭祁当场怔住。
他不知道。
顶着莫大的压力,医生继续道。
“您放心,孩子是保住了,但不到两个月大的孩子实在太脆弱了,尤其在小腹被强力攻击了不下十次...”
他长叹一声。
“夫人她应该先前就因为巨大的情绪刺激昏倒过一次,现在又受了重伤,孩子能不能正常在子宫成长发育,我们也不能...”
沈昭祁身形微晃,打断了他。
“她呢?”
医生顿了顿,掀开了手中铁盘上的白布。
那上面,是被取出的三颗子弹。
沾着她的血肉。
“她总共中了三枪,左肩、左大腿、侧腰,左大腿断了的腿骨我们已经尽力接上了。”
“烧伤血块与子弹缠在一起,这才避免了伤口大出血,但...因为不经处理又长时间剧烈动作,伤口发炎是必然的,伤势也不可避免地加重。”
“腹部肝脏出血最严重,应该承担了绝大伤害,具体的恢复情况还要看夫人自身体质。”
“跟这些伤口比,那些烧伤倒是小事了。”
“但...夫人可能会留疤。”
沈昭祁凝望着紧闭的手术室,嗓音破碎到不行。
“所以,她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沉默了。
手术室门外,一片寂静。
半晌后。
“情绪震荡,重伤损身。夫人什么时候恢复意识,我们不能确定,只能先尽力用机器维持,但如果时间一长,还没有醒过来...”
他的表达已经尽力含蓄。
就差没把“人活着,倒不如死了”这几个字脱口而出!
可包括沈昭祁在内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活死人?
林岳双唇颤抖,老泪纵横。
“风,风雅...我对不起你。”
林景城搀扶着父亲,眼中却满是难以置信。
容司斜靠在墙壁上,消毒水味道蹿进他的鼻腔,对他而言却像是催泪弹。
讽刺地,笑着。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他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对的吗?
沈昭祁如同一尊雕塑,一言不发。
他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连声调都发不出来。
不知多久,日出投进窗户,好似带进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沈昭祁动了。
他朝医生微微点头,嘴角划过一抹苦涩,礼貌道了一声。
“谢谢。”
...
病房内。
机器有节奏地发出滴滴声响。
在它的旁边,那个欢快跳脱的女孩此刻无比安静,绷带缠绕在她的脸颊与脖颈,憔悴到仿佛一碰就碎。
沈昭祁面无表情坐在床前,轻扶着那只五指指甲被劈开后露出嫩肉的小手。
上面涂满了黄色的消毒药,虚虚绕了一圈白色绷带,生怕弄疼了她。
“阿妩,阿芫,你喜欢我怎么叫你?”
“老婆你知道吗?我们有孩子了。”
“小家伙很坚强,他跟你一起睡着了。”
“但他在等你,等你跟他说说话。”
“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我来的太晚。”
“这是对我的惩罚,对么?”
“老婆,对...对不起...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容司提着热腾腾的饭盒来到这里。
透过窗户刚好看到——
那个所有人认知里强大到无所畏惧的男人,正趴在心爱之人的手边,嚎啕大哭。
像个失去依靠的,孤零零的孩子。
容司后背抵在门边,压抑的情绪在此时疯狂反扑。
他不再设下牢笼抵抗,甘愿坠入悲伤。
静谧的走廊里,张扬的白发丧失理智。
沉闷的病房中,优雅的绅士褪掉伪装。
...
星云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
被“请”到这里的林景城无心欣赏土豪的布置,面上讪讪。
“牧老爷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牧明修沉着个脸,没有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那丫头不是昨天回国?为什么不让我们见她?还有你,你又是谁?”
今天一大早,牧家爷孙原本是要来绛园找人的,却被忽然出现的眼前这人拦住。
说什么江妩不在绛园,来打发他们。
不在绛园?没关系。
林景城一定知道江妩在哪。
牧明修两人本来就因为什么出轨门的事情气得心烦意乱。
江家又在江妩回国的档口出了事,他们想帮忙,却分身乏术。
好不容易江妩回国了,一大堆事儿都在等着她。
可她人呢?
“牧老爷子,你们只要知道她没事就够了,江家...只要她想,就还在,你们不用担心。”
“至于我,无名小卒一个,不提也罢!”
林景城无奈极了。
容司只让他稳住这些人,却没告诉他这些人的操作虎得不要不要的。
他是被一群人连拉带抱扯过来的。
告诉他们他是谁?开玩笑!
前两天还跟人家斗来斗去。
这里是星云大楼,他还想不想出去了?
对于这答案,两人显然都很不满意。
刚要再问上几句,林景城被“搜身”出来的手机响了。
牧明修直接接通,还捂上了林景城的嘴。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很低。
“菜凉了,重新带两份饭过来。”
又有一道冷漠的声音挤了进来,闷闷的,像是刚哭过不久。
“说了,我不吃。”
“呵,行。等她醒过来我跟她多聊几句?”
“...我吃。”
诡异的对话很短暂,办公室里牧家两人都蒙了。
他们听得出来一半。
一个是那个便宜女婿沈昭祁,还有一个是谁?
就在这时,由于茫然手下松了力道的牧明修一个不察。
林景城的嘴自由了。
“司,救我!”
“牧家人就是土匪!”
电话两边,一片寂静。
半小时后,在沈昭祁的信息共享下。
牧家两人终于得知了一切。
“牧明修,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担心。”
“爷爷年纪大...”
牧老爷子颤抖的声音打断了他。
“那丫头,在哪家医院!”
...
当他们紧赶慢赶到医院时,病房里多了一个人。
沈昭祁颓然坐在那里,眼神空洞,整个人狼狈至极。
向他们介绍着那个穿着奇异的人。
“他是阿芫的师父。”
“袭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