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为人师表？’李淏阳脑海中想着李辉翔让他思考的问题，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辉翔瞥了李淏阳一眼，“爸爸提醒你一下，在你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那时候你班里有个同学冤枉你，事后爸爸与你说的话。”
此话，瞬间将李淏阳思绪拉回到了上一年级时遭遇那件事之时的场景，事后回到家里，父亲李辉翔对他说的话，也是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无论是分析问题还是处理问题，遇到屏障或是遇到了多种选择犹疑不定之时，不要问任何人该怎么办，而是问自己，为什么办，你的思路就会清晰，就犹如冤枉你这个同学，为什么他选择的是你？”
“因为只有我对他形成了威胁，那一年的少先队骨干，正好要从新入队员里面挑选，而班导在通知这件事情的时候，特别提醒了一句‘尤其是男同学’，而我们班，只有两个男同学入选。”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是那样的清晰，李淏阳自己也觉得，记忆里这件事似乎真的与今日父亲要他思考的问题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可他就是抓不住这一丝说不清道不明。
更让他疑惑的是，这与先前遇到的那姓‘段’之人又有什么关系？
“想不通？”
听到李辉翔的声音，李淏阳缓缓回过神来，看着父亲，点起了头。
李辉翔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李淏阳，笑了笑，“想不通，就暂时放一放，今晚睡觉之前，若还是没有想明白，可以问爸爸。”
“嗯。”
“现在爸爸就与你讲一讲，你爷爷与这个段家的恩。”
“好。”李淏阳双眼一亮，显然是来了兴趣。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事情......”
......
20世纪80年代初、中期，已经高中毕业几年的李煜麒，因为自身数理化本就优异的缘故，受村委会之邀，应下了管理全村电力的工作。
因为电力紧张的缘故，其实断电、送电，一天也就那么一次。
甚至更多时候，几天才会有一那么一次，之所以要特意安排一个人专门管理全村供电，则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变压器，无论是断电还是送电，都依赖于变压器上面那个电磁组，而这个电磁组是便携式的，断开与变压器的连接之后，一只手拎着或是放在口袋里面就带走了。
所谓的管理，其实就是防止有人把这电磁组偷走。
那个年代，负责这份工作的人，似乎是没有工资的，只是能够得到一些电力系统淘汰或是置换下来的老旧电线。
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工资，总之记不清了，就算有，也是一个月顶多几毛钱。
李煜麒负责这项工作以后，起初的两三年，倒是没遇到什么问题，本身电力紧张，别说是经常要断电，就是送电之后，也没有几户人家愿意使用电力，因为这个时候的农村，每家每户，根本就没有家电可用，所谓的用电，也仅仅是为了夜晚照明。
可照明，大多数人家，还是更习惯使用煤油灯，就算有几家几户拉了电灯，也都只敢接一颗15瓦的灯泡配合煤油灯一起使用。
直到80年代中后期，这个村子成立了第一家加工厂，碾稻米、擀面（制作没有水分的面条）的机器，必须通电才能使用，这个村子的耗电才有了一个质的飞跃（所谓质的飞跃，其实也就是一个月多消耗几度电，真的就是几度电，这里的几不是量词，就是一个数字）。
从有加工厂开始，李煜麒的麻烦也就来了，根本原因就是，这个加工厂，是他家与一姓陈的人家，两家合伙弄的加工厂。
加工厂的出现，的确是给这个村子的村民，日常生活带来了不少便利。
显而易见的好处就是，他们可以统一在供电的时候，将家里的稻谷拿到加工厂，碾成稻米，不再需要去全村唯一一个土磓里面对磓成米。
土磓磓成的米，稻谷的壳是不能用的，因为不好搜集，到处飘飞，而且成米也很碎，谁也不愿饱满的稻谷得到却是碎米。
加工厂机器碾出来的米，则是完整的，而且，稻谷的壳也是完全集中在一处的，这个壳带回去，混合水煮一下之后，可是上等的猪食。
最关键的是，加工厂根本就不赚钱，一百斤稻谷只是象征性的收一毛钱，仅仅是维持机器的耗电开支。
或许人性就是这样，总有一些人一边享受别人所带来便利的同时，又要去诋毁别人。
李家与陈家合伙弄的这个加工厂，第一个麻烦来了。
因为县城新增了几个水电站，电力较之前富足了不少，断电的情况虽然还是很频繁，但是比起之前，已经算是好上了太多太多，至少，每天都能保证有那么几个小时是可以送电供电的。
而全村唯一的加工厂，在通电期间，里面的机器可是从未停止过运行，久而久之，村里竟是出现了流言。
说什么李煜麒是管电的，他家又是开加工厂的，他自己本身就懂电，就算偷电用了，也没人知道，要是没有偷电，加工厂怎么会收费这么便宜，要他真是做好事的话，既然都是一个村子的，就应该一分钱都不收，只要是咱们村的，完全可以免费嘛，反正加工厂的电费......
这世界上，要说还有能赶上瘟疫的传播速度的，恐怕就是流言。
这般流言一出，以极快的速度传播了出去，不仅是本村，就是不少外村，也都流传出李煜麒偷电用的言论。
而因为流言的缘故，之前忙都忙不过来的加工厂，忽然冷清了下来。
而李煜麒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以他当时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无端遭受流言攻击，被人冤枉，他哪里忍得？
他当然也有他自己的方法，去了解落实到这些流言的出处，也是因为如此，很快，李煜麒以年轻力壮，欺负弱小，横行乡里的流言开始传了出来。
这个时候，李煜麒开始反应过来了，这个村子排外，特别排外。
他的父亲，是退伍军人，本不是这个村子的人，是娶了这个村子雷家的女子，后来几经波折，选择来这个村子‘上门’的。
在部队的时候，李煜麒的父亲，学到了打铁的技能，退伍之后，分配了工作，来到这个村子之后呢，因为当兵入伍之故呢，倒也是分配了居住的地方。
因为他妻子家里兄弟姊妹也不少，而且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李煜麒父亲每月的工资，便都全部贴了这一大家的家用，所以，他自己家也是过得十分苦困。
其中情况，外人当然是不清楚，在他们看来，李家虽然有工作，但过得并不比他们这些没有工作的老农民好，可随着李家长子李煜麒出了社会，先是管整个村子的电，接着又办加工厂，而且已经说好了刘家的姑娘，已经在建自己的房子了。
眼看着，李家日子越来越好，很多人的眼睛就红了，当然，他们可不是由衷的感动，只是单纯的眼红。
所以，就出现了流言，一波接一波的流言。
流言发酵一段时间之后，眼见着未能给李家带去实质性的伤害，那些人，又有了新的想法，那就是挑拨李家的合伙人陈家。
最终，陈家没能顶住压力，终于还是让李家体验了一把什么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陈家把加工厂的机器偷偷运走，转手卖给了别人，至此，两家也算是翻了脸，加工厂也就彻底倒闭了。
加工厂干不成了，可李煜麒不能没事干啊。
几经波折，他摇身一变，成了这个村唯一一所小学的代课老师，用自己代课费，帮着父亲一起补贴着一大家的家用，不仅如此，他还有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巧的是，他的小妹妹，还成了他的学生，当然，他的学生之中，他家的亲戚并不少。
然而代课也并不是长久之计，因为李煜麒成家了，他有了自己的妻子，很快就将有自己的孩子，靠那点代课费，怎么够养这一家？
好在他的岳父，与他父亲一样，也是一个有工作的人，在当时的生产大队负责弹棉花，在县城里面也是分到了一些土地以及一处住房。
女儿出嫁，娘家倒也分了些许土地，而李煜麒，便以一己之力，建了一处房子。
他来县城时，他只是丈夫，待他建成这处房子之时，他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这期间，他每日都在县城与老家两地跑，而且遇到农忙之时，还要帮着父母栽种、收割老家土地里面的作物，分配的土地种出来的粮食不够吃，甚至连上交国家粮库的公粮都要打折。
好在那个时候，可以到悬崖峭壁，人迹罕至的山岭之间去开荒，既然不够吃，那就是土地不够用，所以，别说是有时间，就是没时间也要挤时间去开荒。
就是这样，李煜麒兼顾着老家、县城的同时，照顾着一直住在老家的老婆孩子、父母兄弟，还要去开荒，那时候的他，想得很简单，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
就这样过了几年，时间来到了上世纪90年代初，县城里的房子，终于是建成了，他的女儿已经在老家他曾经代课的那所学校就读了学前班，他的儿子，也会走路说话了。
也就是在李煜麒考虑要带着妻子回到县城谋出路的时候。
那是一个天刚刚亮的清晨，鸡鸣就要起床的李煜麒刚刚起床，衣服都还没来及穿，便听见村子里面有人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被电打死了（方言：有人触电死亡的意思），快来人啊。”
“有人着电打了“方言：有人触电。）？”李煜麒猛地站直了起来，随手套了件衣服，便夺门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