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够热闹的。”身穿赤色一品宦官服的年轻宦官笑吟吟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众挑着十几抬赏赐之物的小太监。
他先上前躬身向闻芷见了个礼,待闻芷还礼,才又笑眼看向沈继愉,“沈小姐方才说惹祸?谁惹祸了?”
沈继愉惊愣在原地,目光往夏太监身后逡巡。
“这是……”
夏太监笑道:“是陛下给沈夫人的赏赐,这是第一批,一会儿还有别的送来,沈夫人救治太后,实在劳苦功高。”
赏赐?还有别的?
沈继愉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共有十五抬,全是用楠木箱子装着的,不用想也知道,里面定然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这些如果都能给她做嫁妆该多好。
“夏公公老远走一趟,辛苦了,”闻芷含笑迎过去,压低声音道,“一会儿我让人从中挑几件小玩意儿送到你与花公公府上去。”
夏太监是花太监的养子,两人的府邸紧挨着,送起来倒也方便。
“都是老相识了,夫人还这般客气。”夏太监笑了笑,并未说不要。
这两年闻芷给他们的银两没有上万也有七八千了,正因出手大方,朝中与宫中有些什么动向,她都能及时知晓。
“我还赶着回去复命,就先告辞了。”
闻芷送他出去:“公公慢走。”
送走太监们,折返回来时,沈继愉已然不在。
“夫人,小的们帮您把这些东西抬进去吧?”几个小厮冲她咧嘴笑道。
闻芷点了点头:“小心着些抬,一会儿都有赏。”
“好嘞!”
沈继愉跑到慎心堂,将宫里送来赏赐的消息告知在榻上小憩的老夫人。
老夫人惊坐而起,登时懊悔万分。
“她居然把太后治好了?你大哥不是说,她要惹祸吗?”
“谁知道大哥从哪儿听来的不可靠消息?”沈继愉满心惦记着那十几抬珍宝,又是艳羡又是嫉妒,“您是没看见,整整十五抬啊,都快赶上当年她带来的嫁妆丰厚了,据说一会儿还有呢。”
“不行,不能放她走,”老夫人下榻蹬鞋,来到次间,“来人,去叫侯爷来!叫他立刻过来!”
门外的婆子听见吩咐,领命跑了出去。
沈继愉蹙眉道:“娘,干嘛不放她走?休书一给,她得到的赏赐也得留在侯府,一分钱也带不走的,她留下咱们反倒沾不了手了,您也知道,她把钱袋子看得比什么都紧。”
老夫人恨声说道:“你在想什么呢?御赐之物怎么可能留在侯府?她现在是太后的救命恩人,一状告上去,陛下与太后怪罪下来,人与财咱们都得不到!”
之前她敢那样对闻芷,就是看她没有靠山,可以任意拿捏,如今情形可大不相同了。
不多时,沈继阳匆匆赶至。
“你之前写的休书呢?”老夫人开口便问。
沈继阳自袖中取出,道:“一会儿就让人给闻芷送过去。”
老夫人一把夺过,直接撕成两半。
“你不能休她。”
“为何不能?”沈继阳还不知事情有变,诧异地看着她。
沈继愉叹了口气:“大哥,你小瞧闻芷了,她是真的有点本事,太后的病情让她给稳住了。”
“这怎么可能?”沈继阳脸上的诧异之色霎时比方才更浓。
清音都束手无策,闻芷一个久居深宅的妇人竟能治得了?之前不曾听说闻芷会医,难道说她一直都在藏锋守拙不成?
“宫里赐了好多东西给她,总不可能是假的,”沈继愉哼了哼,酸溜溜地说道,“你总夸郡主医术多么高明,看来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
沈继阳面色微沉:“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她怎么能跟郡主相提并论?”
他已经跟清音说过,这两天就要将闻芷休弃出府,若是忽然变卦,她会不会不高兴?
“既已决定分开,闻芷的事便与咱们沈家再无干系,休书我照样给。”
“你傻了!”老夫人瞪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这么让她走,咱们一分钱也拿不到,沈家养她这么多年,岂不太亏了?”
怎么又提钱?
沈继阳有些心烦。
“您不是已经扣下她的私产了吗?”
老夫人懊丧道:“今时不同往日了,而今有太后与陛下撑腰,她的私产是我想扣就能扣的吗?再说,咱家的铺子还要靠她经营呢,不然真眼睁睁看着它倒闭?你那两个堂弟都是吃干饭的,并不中用。”
沈继阳不理解,店铺倒了就倒了,何必愁成这样?
“既是经营不下去,关了也好,我的俸禄不低,能养得起侯府。”
“你不当家,哪知柴米油盐贵?”老夫人一脸愁苦地坐到梨木座椅上,长长叹气,“府里人多,每个月光是给下人发月钱,就要几百两,你一个月的俸禄才多少呢?人情往来,打点官场,哪一处不要钱?”
“各处加起来一个月要一二千两花销,光靠庄子田地房屋收入,虽然也撑得住,可毕竟得省着花,日子过得就没那么舒服了,郡主嫁过来,瞧见沈家如此寒酸,岂不是叫人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