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芷当下反驳道:“李大人不要以为我没读过史书,古时候女子做官的比现今多得多,只不过有些人喜欢往女子身上加各种束缚,拼了命地捏造借口,把她们拘在后宅,这才导致后来出户的女子越来越少了。”
说罢缓缓起身,眉间微染上冷意。
“若没别的事,李大人就请回吧,我这里怪忙的,没闲工夫招待你。”
这逐客令下得很不给情面了。
李珩脸上挂不住,偏不肯走,摆出语重心长的样子,又说:“我这是在教你如何处置北营事务,身为前辈,我总还是有这个资格的,你还年轻,又是个姑娘,做人不要太傲慢了,否则会吃大亏。”
“多谢大人好意,但现在的北营指挥使是我,如何处理营务,我心中有数,用不着谁来教。”
闻芷懒得再跟他扯,唤来门外的铁卫。
“送李大人出去。”
“总有你哭的时候。”李珩冷笑一声,拂袖出了敬事堂。
常乐撇了撇嘴,低声骂道:“好个倚老卖老的臭男人,真招人厌,前辈怎么了,他在任时北营还不到五百人呢,还不是暴乱频发?以为自己就做得很好么?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教训咱家小姐。”
“跟这种人生什么气?怪累着自己的。”常喜转过身来,面露忧色道,“倒是外面的谣言需要重视一下,小姐,你看要不要上报给长宣王?”
闻芷摇手道:“还用得着上报么?他的消息比咱们灵通,怕是早就听说了。”
常喜轻轻颔首:“这倒也是。”
“不必想这个,先处理手头的事务吧。”
“是。”
李珩返回城里不多时,即被请到了安义长公主府,在府里待了近半个时辰才出来,后又回到自己府中,写下几封书信,命人分别送往现仍在北营任职的几位旧日下属的手上。
这日清晨,闻芷如常到敬事堂处理公务,书吏过来禀道:“大人,张、莫、钱、穆四位大人今日没来应卯。”
“四个人都没来?”闻芷十分诧异。
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即便家中有事,也不可能四人同天家中有事吧,况这四位在北营都担着比较重的职位。
“可有交代缘故?”
书吏摇头:“没有。”
闻芷停下笔,柳眉往眉心处微微蹙起。
直觉告诉她,这四人的无故缺席,多半跟这几天外面的谣言有关。
此四人都是不大服她的,尤其钱、张两位,明着暗着多次表达了对她的不满。
正如闻芷所料,钱张四人一早便进城,去了李珩府上,之后又与李珩另叫来的几位官员一同出城,往紫林大营求见长宣王,就近日“北营指挥使通敌卖国”的谣传,向谢迟告发闻芷。
谢迟对外面的谣言,自然早有耳闻,只是手头事务繁重,暂时尚未抽出手来料理,万没想到,会有人找到紫林大营来,还大张旗鼓郑重其事地跪在中军大帐外面,义正言辞地要求他处置闻芷。
“是安义长公主唆使你来的吧?”
大地回暖,地上的绿草冒出了好高的头,随风伸展着自己幼小却已足够强韧的身躯。
谢迟站在大帐前,将眸光从远处连绵复绿的青山上收回,望向跪在最前面的李珩,“你倒有意思,人在藩司,从的却是臬司的令。”
李珩抬起头,缓声说道:“王爷误会了,臣不曾受谁指使,只是听了外界的传言,心中不免担忧,因此暗中去查访,得知传言竟一点不假,闻芷非但给了戎人极高的待遇,甚至与他们走得很近,打成一片,长此放任下去,北营就成了个奸细窝,危害无穷。”
“你的消息从何而来?”谢迟星目微敛,脸上仍旧没显露什么情绪。
李珩答道:“是钱张穆莫四位昔日同僚亲眼所见,亲口相告。”
后面的张文挺了挺腰背,道:“闻芷的确经常与那些戎人往来,甚至将他们叫到敬事堂,借看诊为由,关起门不知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戎人在敬事堂自由进出,看守的铁卫却不敢拦,办公的场所都快变成菜市场了。”
长公主说了,闻芷是长宣王的人,敢背着长宣王与别的男人偷情,长宣王知道了,震怒之下,必定会杀了她泄愤。
闻芷死了,他们才有晋升的机会。
“不错,”钱林直起身板接腔道,“那个叫巴敦的北戎将军,闻芷与他关系最为密切,两人经常偷偷摸摸地关在屋里厮混,前阵子闻芷还专门从济春堂进了几箱昂贵药材,给巴敦的女儿用,这关系可见匪浅。”
说完,几人都有些紧张地看着谢迟。
谢迟并未动怒,甚至很平静,平静得叫人心里发慌。
“是吗?”他走了过来,阳光洒在甲衣上,折射出微寒的光,“你们所言果真属实?”
钱张二人齐声道:“臣等不敢撒谎。”
谢迟又看向穆莫两人,“你们呢?”
他们纯粹是一时被忽悠,跟着风来的,想着闻芷走了,钱张二位同僚高升,自己也能得到点好处。
此时面对长宣王的质问,只觉寒气盖顶,双唇抖得厉害,半日没吱一声。
“来人,”谢迟回身吩咐道,“将钱林与张文拖出辕门斩首,尸体运送回北营,交由闻芷处置。”
“王爷饶命!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啊王爷!”
钱张两人一面磕头告饶,一面大嚷大叫起来。
谢迟冷声道:“你们想除掉闻芷,取代她成为北营的新任指挥使,此等卑劣的算计,以为本王看不出来?”
“王爷……”
武风踹了张文一脚,鄙夷道:“你们是唯二两个死在紫林大营辕门前的外人,押下去!”
亲卫上前,三两下将钱林张文拖了下去。
“至于你们,”谢迟冷眼扫向穆、莫等人,“每人二十军棍。”
有了钱张二人的下场在前,众人不敢言语,有些庆幸地退了下去。
地上只剩下李珩一人,谢迟并未看他,只顾帐内走。
李珩先忍耐不住,强撑起气势道:“臣乃朝廷命官,陛下的表舅,位居四品,王爷没有处置我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