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消息散出去后的第九日,梁喜终于现身,于这天半夜潜入济春堂后山的西院里梁母的住处。
他摸着黑刚进屋,身后即跃下两个人,将门关闭。
梁喜惊骇之余想跑,埋伏在屋里的其他人立马上前把他围住。
窦离云语气不善道:“这么急着走?也不先去看看你娘?”
闻芷就立在她身侧,并不出声,冷厉的目光将梁喜紧紧锁住,看得人心底直发毛。
梁喜慌忙道:“大小姐,所有的事都是我干的,与我娘无关,请你放过她。”
他以为闻芷已经知道他那件事的真相,所以才会迁怒于他的母亲。
闻芷顺着他的话喝道:“你竟敢欺瞒我!”
“卑职有罪!”梁喜屈膝跪倒,向她磕了个头,红着眼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卑职财迷心窍,背叛老爷,将他的行踪泄露给了刺客,是我害死了他,我知道大小姐不会饶我的,所以那天没敢说实话,可没想到,十年了他们还不放过我!我只能躲出去,我不想死……”
他会受重伤变成活死人,也是因为刺客要杀他灭口,只是刺客并不知他当时没死,更想不到他后来能醒。
闻芷恨声道:“那你当天的话都是编造的了?”
“是。”梁喜垂下头承认。
“那枚刺青呢?”闻芷又问。
梁喜哽咽道:“那个刺青出自北戎,我之前见过一回,想着可以把事情嫁祸给戎人,这才画下来,假称是在刺客身上看到的。”
原来如此。
谢迟只是碰巧胳膊上也有那个刺青,从头到尾与此事无关。
闻芷定定神,又紧接着问:“到底是谁派的刺客?”
“与我接触的那个人姓廖,是盛京……”
梁喜话刚说到一半,两只飞镖穿过窗纸飞扑而入,一只精准地扎进了他的太阳穴,后面那只被窦离云用暗器打落,掉在地上。
“谁?”
众人追出去,漆黑寂静的院子里早已没了人影。
窦离云惊道:“跑得好快!”
不仅跑得快,必定还是个顶尖高手,出手之前竟连她都没有发觉!
回到屋中,梁喜已经毙命。
闻芷看着地上的尸体,皱眉发怔。
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他说那人姓廖,又提到盛京……
窦离云过来拍了拍闻芷的肩,缓缓说道:“盛京城里姓廖的,光是公侯达官之家就有好几家吧?”
闻芷点点头:“一二十家总是有的,不过祖父在朝为官一向谨慎,很少与人结怨,况且后来十几年里都待在北疆,心思全放在御敌上,远离朝中是非,甚至与北疆的地方官员都鲜少往来,就算不小心得罪人,那也是因对付北戎这一问题上有分歧,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为什么会有人要杀他?”
“官场水深,这也难说。”窦离云长叹了一声,摆手示意小厮们进来收尸,清扫地板。
从屋里出来,她才又说:“依我看,先把与薛家有来往的几家姓廖的做个排查,有利益冲突的,最有可能下毒手。”
闻芷认为她所言有理,随即回去修书一封,命人送往盛京,让京城的人着手调查。
翌日,闻芷赶回了北营。
这半个月来,她虽是济春堂与北营两头跑,但待在济春堂的时候居多,因此一些不太紧急的事务便积攒了下来。
北营一切如常,闻芷不在的这段期间,营务由下面几个官员主持,出乎她意料的,一次暴动也没发生过。
转眼至二月下旬,北疆下了场大雪后,稍微有所回暖。
这日晚间,办完公务回房,接过常乐递来的绸巾擦脸,忽然道:“听说胡国人把北戎的俘虏和汗王首级送过来了?这几日紫林大营肯定很热闹。”
“前天送到的,好几十个戎人,据说一多半都是女眷。”常喜铺着床,口内答道,随即顿了顿,唇边溢出笑意,“横竖最近北营的事务也不忙,小姐何不也去凑凑热闹?”
闻芷撇嘴:“这种热闹有什么可凑的?我没那个兴趣。”
常喜转过身与常乐对视了一眼,笑道:“那些俘虏之后可能多数都会转到咱们这儿来,先去瞧瞧也无不可。”
去了紫林大营,小姐才能与长宣王见面,见了面才有把话说开的机会。
虽然她们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常乐附和道:“是呀,而且紫林大营那群粗人还指不定怎么折腾那些女眷呢,作孽的是男人,恶果却让女人担了,真是造孽。”
“长宣王军纪严明,不会有你说的那种情况发生。”
不过话虽如此,闻芷思索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抽空去一趟。
一众俘虏运抵关内后,便直接被送去了向芸山,每十个人一间牢房住着,一天两顿饭供着。
只有一个人是单独关押的,那就是北戎的大阏氏,她的伙食也相对较好。
这是长宣王吩咐的,看守们只当是因为大阏氏身份不同,才给些优待,故而也不曾多想,只兢兢业业遵照指示行事。
但自打来到向芸山,这位北戎王后就没安生过,不是绝食,就是要自尽,之后又闹着要见长宣王。
看守担心她再寻死,就把她绑了起来,派人去禀报谢迟。
丁桂恼火道:“他们也是的,这点事也值得报给王爷?营里忙着呢,王爷哪有闲工夫去见一个俘虏?还有那个阏氏,到了大魏,还把自己当王后呢?咱们王爷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武风闻言,拧眉低斥:“嘟嘟囔囔些什么,还不快去禀报?”
“行了,这就去。”丁桂转身去了军帐。
谢迟听说大阏氏在牢里多次寻死,面色一沉。
思量了一阵,叫人备马,连夜赶往向芸山。
到山上时,已是五更天。
谢迟解了肩头的斗篷,将满身的风雪抖落,也没歇一歇,即往关押大阏氏的牢房而来。
“方才还在骂人,一夜没消停,真能折腾。”看守说着,掏出钥匙,打开最外面的铁门,“这女人挺凶狠的,王爷防着些。”
“你们在这里候着,不必跟来。”
谢迟吩咐完,举步往狭窄的甬道深处走去。
牢房内的人蹲在墙角里,听见足音,腾地一下起身,怒目瞪向门口。
看清来人的面貌后,嘶吼出声:“你还有脸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