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静谧无声,康熙手执着琴谱在看,腿上依旧趴着“西西”,这时梁九功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她可有大碍?”
这个她不用问就知道是石南溪,梁九功立刻将柳老诊断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出来。
康熙听完放下琴谱,抬头问:
“石大格格这会不在储秀宫?”
梁九功躬着身回:
“石大格格今日课程结束后去了宁寿宫,杨嬷嬷想派人去请,石二格格却不想让石大格格担心婉拒了。”
康熙抿了抿唇,低头看向眯着眼,在他腿上已经睡着的“西西”,过了半晌,才再次开口:
“琴音于受惊之人也有安抚作用。”
之后的话不必明说,梁九功立刻顺着道:
“储秀宫外不远处有了个雨音阁,风景尤甚,登之可便览西六宫之景,皇上每日政务繁忙,奴才见了都心疼,不如去雨音阁远眺一番西六宫景致,再弹弹琴,放松放松心迹?”
过了会,安静的殿内响起康熙的声音:
“下去安排。”
“嗻。”
不久后,身在储秀宫的石南溪听到一阵悠扬安宁的琴音,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了紧绷的情绪,抚慰内心的忧虑害怕,只留下一片宁静祥和。
红缨听了在旁喃喃道:
“好温柔的琴声。”
石南溪刚喝完药不久,此刻靠坐在床上,眉眼微微放松,说来今日的毒蛇事件在她预料之中。
但现场什么意外都会发生,虽然有所准备,但面对突然窜出来的毒蛇,她还是受到了惊吓。
不过也有她故意面对毒蛇之故,不然脉象上是不是真的受惊可是能诊出来的。
这会听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琴音,她微微闭上眼,过了会,突然掀开被子起身。
红缨听到动静回神:
“二格格您这是?”
石南溪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静声,红缨见此不再问,转而从架子上拿了件披风搭在石南溪身上。随后又将二格格一头及臀乌发拿出来,这才退下。
石南溪任由红缨动作,等她退下后,才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轻轻走向窗边,红缨见此小心的打开窗棂。
这下隐隐约约的琴音此刻听得更清晰了些,石南溪站在原地,视线投向储秀宫外。
储秀宫外不远处的雨音阁楼,康熙手指轻抚着琴弦,悠扬的音符从指尖发出,渐渐传向四周,他视线却只看着储秀宫方向。
身后梁九功抱着“西西”,除此之外并无他人。
“是谁在弹琴,弹的可真好听。”
路过雨音阁附近的小宫女不由的停下了脚步,她扶着的答应主子此刻也沉浸在琴音中,闭着眼静静聆听,过了会,轻轻睁开眼道:
“此曲犹如夏天的小溪轻轻流淌而过,又似冬日的雪花慢慢飘落,宁静而祥和,弹的人应该是想安抚着谁。”
她虽然只是答应,但于琴艺上却有些造诣。
小宫女下意识道:
“安慰谁啊?”
“我也不晓得。”
答应轻轻摇头,随后再次闭上眼,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储秀宫杨嬷嬷此时腾出手,让人借口叫出了阿枣,随后悄悄把她关在后殿的柴房里。
“呜呜呜……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关着我,想干……什么!”
阿枣此刻被捆在柴房里,嘴上也被布团堵住,一脸的惊恐害怕,里面还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嬷嬷在旁看守,对此缄口不言。
这时门被推开,杨嬷嬷走了进来,两个看守的嬷嬷无声退下,阿枣看到杨嬷嬷神情激动。
杨嬷嬷上前拿出阿枣嘴里的布,阿枣的话终于得已说了出来:
“杨嬷嬷,是你让人抓的我?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抓阿枣,阿枣哪里做错了什么?”
“你哪里做错了心里有数。”
杨嬷嬷严厉的看着阿枣,没有回答,而是反过来问:
“说,为什么今日在石二格格的屋子里,我看向你时,你不敢对视还露出了惊慌的神色?是不是石二格格的事跟你有关,或是跟你主子索绰罗格格有关?”
“我没有、我没有,杨嬷嬷你肯定看错了!”
这下是阿枣神色一变,眼神慌张不敢对视。
杨嬷嬷见此严厉陡然变得狠厉:
“阿枣,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石二格格身份贵重,今日出事肯定会惊动皇太后、钮贵妃娘娘,你若不想被押去慎刑司严刑拷打就老老实实说实话。”
听到慎刑司三个字,被捆住的阿枣浑身抖了抖,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惊惧。
杨嬷嬷见此再接再厉:
“除此之外,还有你宫外的家人,若你执迷不悟,你家人也将受到牵连,轻则发配宁古塔,重则……”
“我说!我说!”阿枣再也忍不住一切坦白。
等杨嬷嬷再从柴房里出来时,正要去石南溪屋子,谁知才走到前殿就听到了储秀宫外传来的琴音。
她不由停下脚步,细细聆听,先是为对方的琴技称赞,随后也听出了琴声中传来出来的安静祥和,抚慰心灵的意境,她一下想到了今日被毒蛇所惊的石二格格,她正好需要安抚……
不对,于宫中浸淫几十年的杨嬷嬷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么巧吗?
今日储秀宫刚发生惊蛇事件,没过多久储秀宫外就出现安抚人心的悠扬琴声。
杨嬷嬷目光不由看向石二格格所在的屋子,神情若有所思,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常。
要想在宫中生存,知道的秘密越多死的越快,而有些东西知道也要当作不知道。
收敛心神,她踏着如常的步伐朝石南溪所在的屋子走去,刚走近,就看到窗棂边正闭目聆听琴音的石南溪,她停下脚步没有去打扰,而是等一曲结束才走进去。
“石二格格。”
石南溪听到动静,轻轻睁开眼,看到是杨嬷嬷,她扬起苍白的唇,让红缨上茶。
“嬷嬷怎么来了,坐。”
杨嬷嬷道谢坐下,随后听着窗外再次响起的琴音,她没有第一时间说自己来的目的,而是问候道:
“石二格格现下感觉如何了?”
石南溪轻轻坐到另一边榻座,闻言道:
“多谢嬷嬷关心,我现下已经好了很多。”
她没有提外面的琴声,有些事情越解释或越遮掩,反而越容易出现纰漏,不如不开口,而对方想来也不会去提。
果然杨嬷嬷听了脸上欣慰,却并未去提外面的琴音,随后肃了肃脸,说出自己初步调查的情况。
“索绰罗格格一向对您有敌意,我在您昏迷时意外发现她的贴身宫女阿枣神情慌张,便派人悄悄将她押下,经过刚刚的审问,得知索绰罗格格最近两日便秘,让人私下拿了药,里面含有硫磺。”
说到这,她顿了顿:
“二格格是贵女可能不知道,在民间有人会点燃硫磺,将蛇从洞中熏出来,恰好阿枣幼年在家时,曾听闻过,所以才在您差点被毒蛇攻击后,一下子想到了这点,这才下意识露出了惊慌之色。”
石南溪在听到毒蛇时脸色白了白,好在比起刚苏醒时好了很多,等缓了会后,她迟疑着问:
“所以嬷嬷的意思是今天的事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还与索绰罗格格有关?”
然而听到这话,杨嬷嬷却神色严肃的摇了摇头:
“ 不,老奴反而觉得这次的惊蛇事件与索绰罗格格无关。”
“嗯?你的意思是?”石南溪先是惊讶,随后一脸疑惑的问。
杨嬷嬷解释:
“虽然按照动机以及物证硫磺,全都指向索绰罗格格。
但一来便秘比较私密,索绰罗格格不想让人知道私下拿药很正常,二来我当时在您屋子用审视怀疑的目光看向索绰罗格格时,对方不是心虚而是愤怒,不像是做坏事可能被发现的反应。
三来阿枣再被审问时,说索绰罗格格的硫磺曾丢失了一些,不过除此之外,她说在给索绰罗格格拿便秘药的前一天,意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石南溪端起茶盏,低头抿了一口,似不经意的问。
杨嬷嬷看着石南溪道:
“阿枣那日奉索绰罗格格的命令回来拿手炉时,意外看到小芬鬼鬼祟祟的跟着您,她觉得奇怪,但索绰罗格格脾气不好,她不敢耽误,看了一眼便没在意,等我问了才想起这事。
而据老奴观察,李佳格格近几日身上带着药味,但并未召太医,所以肯定也是私下拿的药,老奴已经让人去太医院调查拿药记录,看上面的药有没有硫磺?”
“嬷嬷这意思是……怀疑李佳格格?”石南溪诧异的放下茶盏:
“我与李佳格格交集并不多,她怎会?”
杨嬷嬷没说什么一连串解释,只一句:“秀女竞争。”
话落,室内安静了下来,过了会,杨嬷嬷道:
“这件事老奴只是初步调查,接下来会再仔细对比太医院记录,寻找物证,等彻底调查清楚后,会禀告皇太后和钮贵妃娘娘,今日先跟二格格说一声,老奴还有事先行告辞。”
“嬷嬷慢走。”
等杨嬷嬷走后,石南溪嘴角若有若无的翘了翘,垂眸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袖,重新站到窗边静听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