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形确实很严峻,等康熙到了仙楼,柳院判刚给皇太后诊完脉,正禀告时康熙大步走了进来。
“皇太后怎么样?”
他视线环视一圈,先看向靠在榻上面色苍白的皇太后,随后在低着头,拳头紧握的太子身上扫过,等扫到满身是伤的四阿哥时顿了顿。
薄唇立时抿成了一条直线,却没说什么,而是看向柳院判。
“回皇上,皇太后是受惊过度,一时有些心悸气短,奴才这就开安神方子,等皇太后服下务必好生休息……”
“不,哀家不休息。”
这时皇太后缓了缓呼吸,脸色依旧苍白,眼睛却第一时间看向珠帘方向,想到那里被抬进去的石溶月,语气又急又慌:
“溶月现在怎么样了?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康熙想到路上接到的禀告,也跟着看向珠帘,眼神却是与皇太后的担心相反,满是森冷的杀意,但一瞬间就敛了起来,随后看向四阿哥。
目光透着冷意,没想到石溶月的目的竟然是老四,更令他不敢相信的是老四居然私下与石溶月有纠缠,他难道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四阿哥浑身是伤,疼的微微打颤,但再疼也疼不过皇阿玛此时的眼神,他觉得心都被冻住了。
这时珠帘被掀开,另一位被请来的王太医上前禀告:
“禀皇上,石大格格这是中了催情药以及误食了蚕豆引起不服之症,奴才刚刚紧急施了针终于保下性命,但要醒来还要一会功夫。”
“催情药?”
一直未动的太子蓦地抬起赤红的双眼,死死看着王太医。
王太医被看的身子一抖,赶紧将刚刚的诊断再次禀告了一遍。
听完后,太子赤红的眸子不禁闪过一丝微弱的期望,也许、也许石溶月刚刚跟老四说的话只是因为中了催情药神智迷乱,胡言乱语?
一旁康熙看到太子的反应,心头抽抽的疼。
他的太子是多骄傲自负的人,如今却为了一个石溶月,自欺欺人,心中越发痛恨石溶月,同时也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时皇太后从震惊中回过神:“催情药?溶月怎会中催情药?还有不服之症又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呼吸又急促了,钮贵妃大惊,赶紧上前给皇太后拍背,康熙见此敛下心神,看着皇太后,沉声吩咐:
“钮贵妃,扶皇太后回宁寿宫休息。”
他事先让人封锁了仙楼,但皇太后不一样,要进来侍卫又怎么敢拦,而皇太后好端端的在席上为何会来仙楼?
他立刻就想到了石溶月,果然下一刻只听皇太后道:
“哀家不走,溶月对哀家说过,今日要和太子在仙楼放烟花给皇帝惊喜,还说白日烟花虽不如夜晚绚烂美丽,但别有趣味,只是席上人多嘈杂,不如近看更佳,便在烟花响了后让钮贵妃扶哀家过来了,谁知哀家来了,溶月却出事了。”
说着,突然想到溶月中了催情药,那?
她陡然一惊,想起刚进来时看到的那幕,赶紧看向太子,最后视线落在满身是伤的四阿哥身上,猛地想到某种可能,呼吸越发急促了起来。
“查,皇帝,即刻查,到底是谁给溶月下了药,哀家必要将她碎尸万段。”
紫霞刚从昏迷中醒来就听到这话,吓得两眼一翻就要再次晕过去,眼尖的梁九功看到这幕,立刻上前对着她人中用力掐,过了一会,紫霞又悠悠的醒来。
然而刚睁开眼就对上皇上、皇太后、钮贵妃齐齐看来的凌厉视线,她呼吸陡然一滞,本就被石溶月种种行事弄得提心吊胆、神经紧绷,此刻彻底崩溃。
“是大格格,是大格格自己吃了催情药,说要与四阿哥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就能摆脱内定太子妃身份嫁给四阿哥做四福晋,这一切都是大格格自己做的,奴婢是被逼的,奴婢是被逼的啊!”
话落,屋内瞬间静若寒潭,这时太子忽的啊了一声,一拳砸向桌案,赤红着眼怒吼:
“不可能,你胡说,贱婢,你胡说,孤要杀了你!”
看到太子癫狂的样子,紫霞顿时吓得缩成一团,不住的往后退,这时屋内其他人也终于反应过来,皆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紫霞,随后又看向四阿哥。
面对众人看来的视线,四阿哥低着头,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事发时他就有所猜测,可此刻真的听到后依旧不敢置信。
石溶月疯了不成?
她以为今日真的与他成就好事,皇阿玛就查不到真相,如她所愿将她赐婚给他了?
皇阿玛不是傻子!
而且她这么做根本就未考虑事后他该怎么面对太子二哥,面对皇阿玛,面对所有人!
想到这些,最初相遇时的悸动轰然消散。
“老四。”这时康熙终于开口。
四阿哥闭了闭眼,下一刻睁开后,什么都没说,而是沉默的磕了一个头,所有人立时明白了。
无论今日石溶月中的催情药是不是自导自演,但有一点,她与四阿哥有私情是真。
可所有人都知道石溶月是内定太子妃人选,是太子殿下的未来嫡福晋,这就是妥妥的皇室丑闻啊!
柳院判和王太医此刻恨不得晕死过去,这样就不用听这种宫闱秘闻了。
空气死一般寂静,这时钮贵妃的尖叫声划破寂静:
“皇太后!”
皇太后彻底晕了过去,康熙见此快速吩咐:
“柳院判。”
柳院判赶紧连跪带爬的上前给皇太后施针,过了好一会皇太后才醒过来,忆起刚刚的事,她哆嗦着嘴看着四阿哥,又看向太子,最后落在珠帘方向。
即便石溶月还没醒来,但她相信四阿哥不会自污,也不会污蔑石溶月。
可她实在想不通石溶月为何要这么做?未来太子妃身份不好吗?为什么不愿当太子妃非要不择手段去做四福晋?
气氛一时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钮贵妃扶着皇太后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声。
康熙看着皇太后,知道不审问清楚,皇太后不会走,便没再开口劝,而是看向四阿哥。
久久不语,最后只说了一句:
“老四,以你的身份若不想与石溶月有所纠缠,她不会有任何机会可以接近你。”
只一句,四阿哥眼睫就剧烈颤了颤,是啊,说到底,石溶月纠缠是一回事,自己何尝不是甘之所饴。
康熙说完这句不再多说,
直接冷冷吩咐:
“弄醒石溶月。”
听到这个吩咐,王御医赶紧撩开帘子,快速对着躺在床上的石溶月扎了几针,很快石溶月悠悠的醒来了,她第一时间捂住头,只觉得头好疼好疼。
下意识抬头找人,却一眼看到站在床边的王太医,她视线一顿,随即又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自己身上和头都很疼,这不正是中了催情药和运动过后的反应?
心头顿时大喜,以为自己已经与四四生米煮成熟饭了,现在正是事发后,太医给自己诊脉。
想到这,就顾不得头疼,立刻装作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紧紧捂住被子,一脸惊恐道:
“啊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在床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是正与四阿哥在等太子殿下吗?”
话落,气氛越发安静,但似又有什么在空气中暗涌翻腾。
石溶月感觉哪里不对,人呢?下一刻,珠帘被掀开,露出外室的情景,只见康熙、皇太后、钮贵妃、太子、四阿哥齐齐看着她。
她正要说什么,康熙忽的语气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
“石大格格这是想不起昏迷前的事了?”
“是啊,皇上,臣女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来看太子殿下放烟花,还邀请了皇太后,只太子殿下要亲自放,便留下来与四阿哥一起等在仙楼,可后来臣女饿了,便吃了荷包里的红豆糕,吃完就觉得好晕好热,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了?”
康熙语气平静,但让人下意识头皮一紧:
“柳院判。”
柳院判立刻明了,上前检查掉在地上的荷包,过了会,拱手禀告:
“回皇上的话,经过奴才检查,这个荷包里的红豆糕被下了催情药和蚕豆粉,其中上面的红豆糕催情药与蚕豆粉皆较多,下面的红豆糕蚕豆粉则较少。”
蚕豆粉?红豆糕里怎么会有蚕豆粉?石溶月脸色大变。
这时康熙看着柳院判手心的红豆糕,蓦然想起上次石南溪就是因为吃了这个红豆糕中的催情药,他凤眸寒光大绽,陡然怒气反笑:
“好,好一个石溶月,你宫女都招了,竟还敢在这欺君罔上,装模做样,企图瞒天过海蒙骗众人。”
气氛陡然凌厉紧张了起来。
床上的石溶月脑子翁了一下,紫霞招了、紫霞招了,那岂不是康熙等人全都知道自己中催情药是自导自演!
“胡说,这个贱婢胡说,我怎么会给自己下催情药,皇上,皇太后臣女冤枉啊!”她控不住的尖叫。
“奴婢没有胡说,奴婢手腕的翡翠手镯就是石大格格硬塞的,奴婢不敢不收,奴婢是被逼的!”
紫霞慌乱的拉开衣袖,露出手腕的极品翡翠手镯,这品相宫女根本没有资格拥有。
这下石溶月像是被掐住了嗓子,叫冤声瞬间戛然而止。
皇太后虽然刚刚就知道一切都是石溶月自导自演,如今亲耳听到这才彻底死心。
她闭了闭眼,有些疲惫道:
“回宫。”
钮贵妃赶紧压下震愕,小心扶起皇太后,石溶月见此终于回过神了,她惊慌的大喊:
“皇太后,皇太后!”
然后皇太后却头也不回的离开,石溶月这下彻底瘫软在床上,康熙见皇太后离开,不再顾忌,凤眸看着石溶月满是杀意。
“秀女石溶月大胆包天,欺君罔上,品行轻浮,德行败坏,于宫中使用禁药,今取消秀女身份,赐……”
“皇上!”
这时石溶月意识到什么惊恐一叫,顾不得浑身的痛,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跑下来,跪在康熙跟前不停地磕头:
“皇上、皇上求求您,求求您宽恕臣女,臣女只是情难自禁,臣女只是喜欢四阿哥啊,这才酿成大错,四阿哥你说话呀!”
石溶月看向四阿哥,但四阿哥跪在地上头也未抬,康熙面无表情的看着石溶月,石溶月浑身发抖,惊恐到牙齿都在打颤。
不要,她不要被取消秀女身份,不要被赐死,不要被赐死,这时她突然想到什么 ,跪爬到太子跟前,拉住他衣袖。
太子自得知石溶月是自己给自己下的催情药后,最后一丝期望幻灭,整个人一直低着头,未曾言语,被拉住衣袖也未动,直到听到石溶月大喊:
“太子殿下,您不是说您喜欢臣女吗,喜欢到臣女喜欢什么您都可以帮臣女弄来,臣女喜欢四阿哥,臣女自第一次看到四阿哥就喜欢上了,臣女只想追求自己的幸福,这才如此做的,您成全臣女好不好?成全臣女好不好?”
“大胆!”此刻康熙再也忍不住,暴喝出声,就要吩咐人直接将石溶月拖下去行刑。
然而这时太子缓缓抬起头,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狼狈的石溶月,过了会,颤抖的闭上眼:
“好,孤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