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
“你再说一遍,谁被皇上留牌子了?”郭络罗妃死死盯着传话小太监。
想她自入宫起就得了皇上盛宠,又以未孕之身登上嫔位成为一宫之主,接连诞下三个皇子,被晋为宜妃,在宫中向来无往不利,如今短短一个月却接连摔了两跤。
先是被皇上卸了协理六宫之权,如今更是被剥夺封号,宜,宜家宜室,是她的骄傲和荣耀,如今却没了。
所以万寿节被罚后,皇上让她反省,她真的在认真反省。
最后从自己当初竟敢毫无顾忌的安排济尔哈朗私见秀女上醒悟了过来。
才发现自己早已不知不觉的被捧得自负张狂,忘了皇上忌讳,又因为一直以来的顺风顺水,失了警惕之心,这才被人钻了空子。
好在醒悟过来还不晚,而且有失也有得。
石大格格竟然出了事与太子妃之位无缘了,没了石大格格,石二格格也就没了联姻价值,反而阴差阳错下与佟佳氏的联姻更加有利。
心中将利益得失分算清楚,又让人叫了五阿哥和九阿哥,对两人一顿敲打,特别是九阿哥。
皇上对九阿哥屡次失言很是不快,她再三警告不得再对石家两位格格无礼,虽然石大格格已然没了价值,但到底是在皇宫里出的事,也许皇上会对石家补偿一二。
如此最好的选择是重新赐一门好婚事,而在石大格格去向已无法更改时,最可能补偿到石二格格身上。
证据就在那位被钮祜禄贵妃留了牌子的前一天,梁总管特意去了一趟永寿宫。
然而在她心态已然平和,心中也有了数,却得知所谓的补偿竟是皇上要将石二格格迎入后宫。
郭络罗妃盯着小太监的眼神陡然沉了下来。
“是……是石二格格被皇上留了牌子,听说是皇上对石二格格的字爱不释手,这才留的牌子。”
小太监颤颤巍巍将殿选时情景讲述了一遍,选秀时秀女多,更是有与石二格格一起的秀女,她们也惊呆了,一出来就将情况传遍了。
宜妃端着茶盏的指腹渐渐泛白,什么字!怎么可能因为字留下让石二格格!
与惠妃、荣妃一样的想法,她立刻得出皇上对石二格格有心思的结论。
得出这个结论后,她脑中回忆起一个片段,是万寿节那日在乾清宫后殿。
她当时问石二格格怎么会在那里,那时石二格格迟迟没说话,最后是梁九功突然站出来解释,说因为皇上的猫,她那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但当时情况危急,她按了下去。
此时结合皇上留下石二格格的消息,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以皇上性子,怎么可能私下与秀女相处,除非他本身想亲近那个秀女。
这时灵光一闪,郭络罗妃想起之前调查过石二格格,所以记得她的闺名有一个溪字。
巧的是皇上那只猫就叫“西西”,西不正好通溪,又想起那日“西西”似乎对石二格格很亲近,有没有可能两者不止一次见过,所以熟悉。
种种迹象都是揭开一个被隐藏的真相,可这个真相郭络罗妃却不想往下去想。
红唇的唇瓣此刻微微颤抖,脑子不受思想控制浮现出真相——万寿节当日皇上与石二格格不是意外遇到,而是在偷偷私会。
郭络罗妃脸色彻底煞白了下去,忍不住闭了闭眼,怪不得那日皇上听了她的解释请罪后,态度没有一丝缓和,反而帝王威压越大。
这一切都有了解释,她不想相信,可脑子却自动根据这个结论,重新回想分析。
这一个月皇上很少进后宫,却接连两次白日来了她的翊坤宫,两次正是她召见石二格格来翊坤宫的时候。
两次中,第一次,她对皇上提出将石二格格指给老五,当时皇上想也没想的拒绝。
第二次,她试探皇上将石二格格赐婚济尔哈朗,当时皇上那句:朕也觉得石二格格很好,当时毫无所见,如今回想起来,皇上说的时候语气别有意味。
郭络罗妃嘴唇抖得越来越厉害,端着茶盏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所以她没有推测错——皇上与石二格格有了首尾,只是自己、包括后宫所有人一直没发现。
那更早该追溯到什么时候?两人总归要有交集,郭络罗妃阖上的眼睫剧烈颤抖,陷入回忆。
良久,她终于想起一件事,那是秀女刚入宫复选没两天的时候,九阿哥曾有次故意将石二格格关进了坤宁宫,最后九阿哥被皇上罚跪慈宁宫。
是了,应该就是那次!因为皇上偶尔会去坤宁宫怀念孝诚皇后。
啪的一下,茶盏终究摔碎在地,原来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九阿哥的一次睚眦必报!
殿内死一般安静,众人摒住了呼吸,过了好一会, 王嬷嬷实在担心主子,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
“娘娘?”
郭络罗妃倏然睁开眼,眸底赤红如血,却没愤怒自怨,那是怒到极致后的平静。
“让人关注选秀后的封位圣旨,本宫要第一时间知道那位的位份。”即便有了猜测,可在圣旨未下前仍保留一丝自己猜错的希冀。
王嬷嬷赶紧点头,转身就要出去传话,这时又听到郭络罗妃毫无情绪的声音。
“九阿哥言行无状,屡次失言不改,皇上未罚,本宫身为生母,有教养之责,今罚他跪在乾清宫门外两个时辰,罚抄宫规五十遍,九阿哥身边的奴才全部杖责五十。”
王嬷嬷一愣,但没问什么,而是再次点头应下,赶紧交待下去。
与此同时,长春宫佛堂,平妃一把掀了簸萁,顿时无数佛豆滚地满地皆是,她死死盯着禀告的心莲。
“你说石二格格被皇上看上留了牌子?不可能!一定是假的!”
心莲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磕了一个头。
“回娘娘,这消息是奴婢亲耳从落选秀女口中听到的,又经过交泰殿的奴才印证,千真万确。”
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平妃脸色涨地跟猪肝一样,突然猛地上前一脚踢向心莲的心口,神色狞狰。
“假的,一定是假的,你个贱婢,敢蒙骗本宫,本宫要把你送到慎刑司!”
听到慎刑司三个字,心莲瞳孔骤然一缩,顾不得心口的剧痛,赶紧扭过身抱住平妃的大腿,一脸惊惶失措。
“娘娘,奴婢对您的衷心日月可鉴啊,不敢蒙骗您,这个消息真的是真的啊!”
说着情急之下想到什么,赶紧安抚劝慰主子。
“娘娘,就算消息是真的,你也不用担心,对方就是皇上补偿石家失去的太子妃才选入宫的,位份肯定不高,而您可是尊贵的妃位娘娘,等那位入了宫,您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平妃激烈的情绪一顿,对啊,她怎么没想到,之前不好为难一个秀女,但若成为嫔妃,她堂堂平妃对付一位低位嫔妃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心莲偷偷觑了一眼娘娘的脸色暗松了口气,知道这关过了,这时胸口的剧痛后知后觉涌来, 疼的她脸色扭曲。
这是继上次因为石二格格被烫伤后,再次因为对方被娘娘打骂,心头不禁涌起浓浓的怨恨。
另一边,石南溪过了殿选,回储秀宫收拾行李,准备坐内务府安排的马车回石府,只是她身影刚出现在储秀宫门口,便被所有人行注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