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漠返回蓝星的这一天,通辽前线按照条例规范,值班第一负责人为齐瑞波,第二负责人为池培才,第三负责人,是赶过来接班的,咱们的万年老三叶子溪。
蓝星的战事结束之后,军部对各参战人员,参照部队都进行了表彰,只有叶子溪不依不饶,吵死吵活的要去通辽。
虽然最终得偿所愿,不过,被他那某部首长的叔叔狠狠的批评了一顿。
叶子溪是提前一天来的,大概熟悉了一下情况之后,就提出要去长滩南市看一看。
这时候,距离夏军投放凝固汽油弹已经一周多了,王国军队再未前进一步,就缩在第一道防线背后默默的蹲坑,每天听着炮声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考虑到战场目前处于静默期,叶子溪在通辽的任期又只有这么短短一天,齐瑞波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然后这小子在长滩南市稍微晃了晃,就偷偷摸摸的,一头扎进了第二道防线的战壕。
于是,阴差阳错的,在王国处心积虑发动进攻的这一天,叶子溪成了第二道防线名义上和军衔上的最高领导。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各部队当然会按照既定方略继续作战,没他叶子溪什么事。
但在通辽这片土地上的这个清晨,不出意外,那是不可能的。
夏军防线前的十五公里无人区,当然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鉴于这个大陆上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技能和魔法,所以除了在战场中布满了各式各样的侦测手段之外,夏军还额外布置了多重人工岗哨。
今天,负责最前沿岗哨的,是一个叫王义的星光世界本土人族战士。
一个来自石屏郡国底层奴隶家庭的娃儿。
大陆上的战争已经绵延了千年之久,郡国和郡国打,郡国和公国打,公国和公国打,然后王国一来,挨个的都打一遍。
好不容易三大王国停战了,魔族又来了。
石屏郡国原本在碣石山脉的西边,取得是以碣石山脉为屏障的意思,靠着这道屏障,石屏郡国扛过了好几次大陆战争,顺利挺到了百国联盟成立。
然后,魔族从西边来了。
原本的屏障,成了南墙。
不过,对于王义这种爹是奴隶,娘是奴隶,自己一出生就注定是奴隶的孩子来说,魔族的入侵倒也不全是坏事。
主人获得了解脱,奴隶获得了自由。
父死母散,颠沛流离,王义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翻过碣石山脉来到通辽,成为了合作社的第一批居民。
靠着勤劳肯干,攒了点积蓄,又娶了个媳妇,虽然媳妇是流民,长得也不是很漂亮,但是为人好,能持家,结婚一年多,又生下了孩子。
这是王义在二十年里,做梦时都不敢想象的场景。
王义不是战士,没有阶位,但是身手灵活,擅长钻山越岭,于是,通辽去年年末大征兵的时候,被部队编入了侦察兵连队。
去报名的时候,按照合作社的规矩,在小店里买了一包烟,找到社里下乡的指导员,请指导员给起个名字。
指导员问过了文化程度,果断给起了个相对简单的名字,王义高兴的不得了,把指导员写的名字回家交给媳妇。
以后,这姓名,传给儿子。
凌晨两点,王义和上一个岗哨交完班,就躲在这处岗哨小山丘反斜面的防炮洞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阵地前的隐蔽摄像头,会把敌人的动向同时传到前哨和后方中枢。
这样的工作很无聊,但王义却干的格外认真。
虽然在部队里跟着几个老兵培养出了烟瘾,但是基于严格的隐蔽要求,前哨禁止抽烟,王义只好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
大约在七点多一点的时候,忽然,手持电脑的屏幕闪动了一下,忽然熄灭了下去。
“出故障了?”
王义晃了晃电脑,拨开手持电脑的保护开关,连续按了几下开机键,毫无反应。
想了一下,王义掏出步话机,准备汇报一下情况。
按下通话键,王义低声呼叫:“我是洞拐,呼叫通讯中心,我是洞拐,呼叫通讯中心。”
步话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王义拨了拨开关,一点杂音都没有。
王义感觉有些不对劲。
一个箭步蹿出了防炮洞,把头探出山丘。
远方视线的尽头,是曾经的夏国长滩北第一道防线,后来被王国军队占据,平时每次王义眺望的时候,阵地上都只有零零星星几个站岗的王国士兵。
而此刻,一大队一大队的联合王国士兵正在从战壕中涌出。
步兵为主,前方是少量骑兵。
前锋的战马已经开始小跑,距离王义所在的岗哨距离不到两公里,马蹄带着尘土飞溅,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王义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所在的这个岗哨,并不在敌人的前进方向上,而是偏离了四五十度,如果窝在防炮洞里,或许能躲过一劫?
王义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某些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从腰间拔出一把信号枪,嘴里反反复复的念叨着:“红色紧急黄色注意,红色紧急黄色注意,红色紧急……”
打开枪膛,确认了一下填充的子弹颜色,王义用微微发抖的手拨动保险。
深吸一口气,抬手冲着天空,一次性将这枚双发信号枪的两颗子弹全部打出去,把枪一甩,整个人平平的蹿出去,拔腿向着敌军的反方向跑。
也就跑出了二十几步吧,一枚短矛从背后将王义带飞起来,飞出了六七米远。
生命的最后时刻,王义挣扎着把手伸向胸口。
几分钟后,一名联合王国的骑士纵马过来,先用长枪补了两枪,然后把王义翻过来。
发现王义的手紧紧扣在胸前,于是骑士下马,满心欢喜的掰开王义的手指。
手心里,紧握着一副不值钱的铁制项链,项链中央嵌着一张小小的全家福。
一个瘦巴巴的男人开心的笑着,一个看起来鼻头有些大的女人,对着镜头有些畏惧,还有两人中间,那个怀抱中的小小婴儿,正张开嘴哇哇大哭。
王国士兵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一刀割下头颅挂在腰间,又飞起一脚,把无头的尸首踢出老远。
鲜血很快漫过了草地,与天空中红色的信号弹的光幕遥相呼应,把那张全家福中男人的笑容,染的格外明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