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速流逝。
百十来人的炼气巅峰散修,落败者已占十之八九。
剩下的要么还在审时度势,寻找出手的最佳时机,要么就是担心实力不够,把小命给丢在擂台上。
而守擂的六派弟子,气息也逐渐萎靡了下去。
显然在接连的斗法中损耗颇巨。
特别是饮魔斋的女剑修,此时此刻已经香汗淋漓,再无之前的盛气凌人。
......
依照先前定下的规矩,如无意外发生的话,六派不会轻易更换守擂之人。
这对于一众散修来说,未尝不是绝佳的机遇。
正当观望的众人游离不定的时候,一个身形高大的虬髯大汉,从擂场外飞奔而来。
这虬髯客一路风尘仆仆,隔着很远的距离原地起跳,然后直接急坠在灵鹤堂所设的擂台上。
硕大的身躯,震得地面一阵颤动。
紧随其后,三道人影辗转出现。
从装束上看去,这三人倒分别像是负笈游学的书生,青衫斗笠的刀客,以及红袖生香的佳人。
再加上独上擂台的虬髯客,四人迎风而立,倒称得上是出尘脱俗。
“颖川四友!”
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原本寂静的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负笈书生洒然一笑,抱拳道:“我兄妹四人这不成器的名号,倒让诸位道友见笑了,六派大比乃是云州盛事,我四人原以为已经赶不上,没曾想一路上紧赶慢赶的,终于还是赶上了这场比试。”
说完此话,三人便身形一动,分别选中了挑战的擂台。
其中,负笈书生与扶云门弟子遥遥相对。
斗笠刀客与白骨山青年正面相迎。
红袖女与影月阁女修四目相望。
几人捉对斗法,现场落针可闻。
......
虬髯客面沉如水,身上套着一件软甲,泛起一阵淡黄光芒,两只铁拳轰然捣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对大如蒲团的拳影。
没有多说一句话,那对拳影重重落下,捶击在灵鹤堂守擂者的护体灵光上,震得里面的人影站立不稳。
与此同时,负笈书生心神一动,一只判官笔凝现而出,背上的书箱同时大开,一卷白纸如长龙般飞出,在空中来回舞动,最终以绞杀之势缠绕向扶云门弟子。
而红袖女衣裙翻飞,怀抱一把檀木古琴,十指飞弹,用无形音波扰人心智。
可其间蕴含的灵力,竟然让弹奏出的音波幻化为了无数银色飞针。
银针铺天盖地。
密集的攻势下,影月阁女修施放的护体灵光隐约有破碎的预兆。
不得已之下,影月阁女修只得放出一块袖帕状的法器,这才勉强阻挡了银针的攻击。
至于斗笠刀客和白骨山青年的斗法,看似没有那么花里胡哨,实则凶险万分。
两人持刀挥剑,竟然直接贴身肉搏,打得难解难分。
现场火花四溅,堪称狂野至极。
这颖川四友无愧如此名头,举手抬足间,就压制住了六派弟子。
张九灵站在擂台下,也难得的暗暗点头,这四名散修之所以能大放异彩,有一部分原因纵然是六派弟子灵力匮乏的缘故。
但这四人能以散修之身,修炼出如此神通,也着实是难能可贵。
相信如果有修炼资源的加持,这四人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
擂台上的颖川四友,愈战越烈,反观六派弟子的气息,却越来越弱,逐渐的颓靡了下去。
虬髯客率先发力,一对铁拳砸中了灵鹤堂弟子的胸口,将其轰飞出擂台。
而其余三人,也分别有所建树。
判官笔隔空作画,白纸金光弥漫,把扶云门弟子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银色飞针如牛毛细雨,打破了影月阁女修的防御法器。
斗笠刀客大喝一声,挥手一刀,无边的气浪横扫而出,把削瘦青年手中的白骨剑刃隔空劈断。
颖川四友接连胜出,半空中的锦袍大汉也适时出现,裁定了这四场擂台斗法的获胜方,然后语惊四座:
“白骨山、影月阁和扶云门的比试到此结束!”
话音落下,守擂的削瘦青年三人,立刻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接连退下,隐入高楼里面疗伤去了。
而围观的散修,却炸开了锅。
“为什么?”
“怎么这三大门派突然宣告结束了?”
众人愕然不已,吵闹着要个说法。
锦袍大汉眉头紧皱,高声道:“老夫也是奉命行事,六派此次对外试炼,分别只收两名门徒。”
如果真如锦袍大汉所言。
六派此次试炼,分别只收先两名门徒的话。
那么如今的颍川四友,再加上先前胜出的小老头等五人,就意味着现在只剩下三个名额了啊!
这叫众人如何不吃惊?
“只收两名门徒?”
“那为什么之前不说清楚!”
“云州六派如此做法,是不把我等低阶散修当人看吗?”
......
诸如此类的说法,不绝于耳。
锦袍大汉怒意骤生,直接大袖一甩,无端的威压顺势荡开,掀起了阵阵狂风,吹得一众散修东倒西歪。
那些吵闹最凶之人,被锦袍大汉特意照顾,因为承受不住这股莫名的威压,竟直接匍匐在地,仿佛身上背负了千钧重担。
“聒噪!”
锦袍大汉大吼一声,道:“不是还有三个门派,留下了三个名额吗?如果尔等真能有先前那几名道友的实力,就该速速上台挑战!”
立威完毕,锦袍大汉直接没入虚空,不再理会这群低阶散修。
一时间,茫然无措的众人,纷纷望向仅剩的三座擂台,眼神中满是火热之色。
至于颖川四友,则满脸庆幸,在接引弟子的带领下,消失在了擂场。
眼看六派的试炼已经接近尾声,炼气巅峰的散修们,也不再藏着掖着,一个个登上了擂台,准备搏一搏运气。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饮魔斋女剑修、紫微楼胖墩和灵鹤堂弟子的实力,纵然轮番斗法,六派弟子灵力损耗颇巨,但散修们依旧不是六派弟子的对手。
稍一接触,还没游斗上几个回合,便被轰飞下擂台。
没过多久,挑擂现场,炼气巅峰的散修悉数落败。
也意味着试炼也即将接近尾声。
但就在这时,那些炼气期十层左右,初窥修道门径的低阶修士,也打算趁此良机,在守擂弟子气息不稳的时候出手。
......
“阳哥,你当真要试一试?”
舒韵满脸担忧,看着试图挑擂的瞿阳。
此女心知无论再怎么劝阻,都不能改变其道侣的决定了。
瞿阳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便毅然决然地走上了紫微楼的擂台,选择与胖墩一较高低。
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的炼气十层以下的散修,因此也惹来了围观众人的热议,其中不乏讥讽:
“炼气九层也敢上台挑战,不是找死吗?”
“下来吧,别再给咱们散修丢人现眼了!”
......
瞿阳置若罔闻,两眼微闭,默然不语。
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如同走马灯似的,在他的脑海中飞速掠过。
一介散修,既无背景靠山,也无异禀天赋,只能像惶惶度日的丧家之犬,与别人争抢那点微末的修炼资源。
无论走到哪里,都必须看人眼色行事,偏偏言语间还要表现得异常恭敬。
可残酷的修真界,却不肯给人半点喘息的空间。
......
好不容易发现一处蕴含灵气的山脉,本想悄无声息地闭关修行,却被世家大族联手逼迫,不得已只好连夜逃跑,把修炼的栖息地拱手相让。
......
在险恶的蛇窟里历经九死一生,采摘到两株百年药材,原本打算进入修真坊市换取法器,却被一名筑基初期的散修暗中盯梢,在半路上出手抢夺,还把他打成了重伤,卧床整整半年才得以恢复如初。
......
他也曾经毛遂自荐,找了一个只有十余人的小道观,准备拜入他人门下,可犹豫再三,最终敲开道观大门的时候,他满脑一片空白。
一个出门相迎的五六岁道童,居然跟他修为相当,自尊心也在那时被碾得稀碎。
但他还是没能如愿加入道观,只因对方将他无情拒绝,理由是资质太过平庸。
......
时至今日,面对比他年纪尚轻的安子曾之流,也只能唯其马首是瞻。
皆因他不但修为低微,而且还只会几手低级的火球术、控物术,甚至连御器飞行也无法做到。
可叹“年少立志三千里,踌躇百步无寸功”。
......
他为了虚无缥缈的修仙大道,不惜与家人决裂,在尔虞我诈的修真界漂泊浪荡。
眼看自己庸碌无为,如此蹉跎岁月,所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想到高堂父母,暗骂自己没能床前尽孝。
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可他离开家门的时候,是那么的冷漠无情,也是那么的意气风发。
回家?
每当内心动摇,产生了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又快速掐断。
自己一事无成,绝不想回去面对乡邻们的指指点点。
终究还是自尊心在作祟啊,倔强无比的他,
情愿在未来的某天能修炼有成,对着父母亲人的坟头诉说那些潜藏的思念。
情愿自己闯荡无果,在修真界被人乱刃分尸,落下个含恨而终,也绝不愿意回头!
至少,现在的他,不可能回头!
......
因为佳人在畔,怎么着都得闯出名堂,给她一个期许的未来。
否则的话,也枉费了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
瞿阳怅然若失,攥紧双拳,胸间猛然吐出了一口浊气。
都说散修之人,命如蝼蚁,可他偏偏就执念深种。
就算是无名之辈,也要在广阔的天地间,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
霎时间,他身影迅疾如风,两手车轮掐诀,一颗硕大的火球,燃烧着炽热的光芒,与天上的烈日遥遥相望。
瞿阳眼神坚决,就这么冲了上去。
擂台下的舒韵两手紧握,掐得十指煞白。
由于太过担心,指甲都不经意地嵌入了血肉里面,却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