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甬道两侧是长信宫灯,婢女们有序地给一盏盏宫灯添油。
宫灯一盏盏亮起,将巨大的地下宫殿照得灯火通明,隔绝人世的寂寥感散去了几分。
宋旎欢却习惯了这样幽暗无天日的生活,在那银发帝王从甬道处走出来的时候,她便欢喜地扑进了他怀里。
他一手牵着她,一手拿着刚摘的迎春花,向前方的宫殿走去。
从回到云京后,谢檀就直接将她带入了太和殿下的这座几乎与人世隔绝的地下宫殿。
这座地下宫殿本是历代帝王为了防身防叛乱所造。
而谢檀说是为了防止她再次消失。
他那时跪在她面前求她不要再离去,求她甘心情愿地在这地下好好待着。
宋旎欢的心却酸胀起来,她紧紧抱住他,“我为什么不愿意呢?我唯一不愿意的原因就是你把我一个人关在这,你不会来陪我。”
他愕然抬起头,看了她许久,问:“你愿意待在这里?与世隔绝?”
她亲了他,“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至于在什么地方,无所谓,都可以。”
他想让她永远陪着他,想让她只看见他一个人,他经历过数次失去她,他没有办法再承受任何一次了。
先前那些压抑着的恶念都被她这次失踪激发了出来,他甚至一想到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任何人面前,胸腔中就涌出巨大的满足感。
但他没料到,她会自愿待在这里。
宋旎欢对他的纵容和宽容,让谢檀几乎要掉下泪来。
她仍记得他那时狂热的眼神,胸腔都在急促起伏。
可……怎么孩子都生了,都在这地宫住了快一年了,他看她的眼神还是那样……灼热又露骨!
他揽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想我了?”
“可不是嘛,快到年节了,今年想怎么过呢?”她道,心中细数着几种过节方案,“赏雪是赏不了啦,那我们做什么呢,我研究了几样梅花妆,一会儿画给你看。”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她笑的自然,并没有显露出想出去的意思。
而后他微微俯身,埋首在她颈侧深深嗅了嗅,低声道:“你想出去,我可以让你出去。”
她假装没看懂他的试探,笑道:“出去做什么,我觉得这挺好的,不用拘泥于身份,也不必会见谁的命妇,上面有的,这里应有尽有呢。但是你啊最近是不是很忙?你不来的时候就总让瑄儿来,这不好吧,这里不适合小孩子啊。”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目光有种滚烫的缠绵,温声道:“我以后一下朝就过来。至于瑄儿,我只是怕他与乳娘亲近,就不与你亲了才让乳娘多抱他下来。”
她已被他禁锢在这只有历代帝王能打开的地下宫殿里,他却还是忍不住患得患失。
许多个夜里,他都觉得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脑海中总绷着一根弦,不知何时会断。
只有她的拥抱、亲吻,能让这根弦短暂的缓和下来。
只是缓和,不是消失。
她迎向他炙热的有侵略性的目光,搂住他的脖颈,柔声道:“我更想让你和他亲近些。”
宋旎欢生下孩子已经半年了,她骗不了自己谢檀对孩子的不亲近。
他是在怀疑什么吗。
可她主动提及要滴血验亲以证孩子血脉,却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并且第二天就立了太子。
她不明白他了,但却能感觉到他与以前不同了。
他明明对她依旧炙热,她也愿意在这地宫里只见到他一个人,却依然抚不平他心中的不安。
宋旎欢倒是生出随时会失去谢檀的恐惧感来,这种恐惧让她不寒而栗。
谢檀扣住她的后颈,往前俯身,加深了这个吻,在吻的间隙他眯着漆黑的眼道:“在想什么?”
她眼眶有些湿,紧紧地抱住他,“清昼,我爱你。”
气氛在一霎那变得黏腻起来。
她生完瑄儿至今,谢檀都没有再碰过她。
起初她以为是谢檀心存芥蒂,但很多个夜里,他抱着她,体温火热,在她双腿间折腾许久才能睡去。
而现在她有心引诱他,他向来抵抗不住她。
“欢儿……”他与她额头抵着额头,不停的吻她,“为何这样纵着我?”
“刚才说了呀,我爱你。”她轻声道,手向下探去,带着燎原的热度,一寸寸将他攻陷,“你呢,还爱我吗?”
夜色浓稠,床幔摇晃,谢檀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断断续续的嗓音,变成蚀骨销魂的靡靡之音,她越是躲闪,他越是肆意妄为。
他低头咬她的唇,“别再离开我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她迷离中看向他,只见谢檀手臂的肌肉隆起,腹肌有力,可眼尾却发红,深情缱绻要溢出来似的。
宋旎欢心软的不像话,情难自已地挺起娇软的身子贴着他,“要我。”
下一刻,她小腹发紧。
男人仿佛不知餍足。
到内侍来提醒上朝时,他才将息,将软绵绵的她抱到温暖的浴桶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宋旎欢浑身无力,伏在他肩头,睫毛微颤,皮肤泛着细腻的光泽。
“陛下,今日大雪,雪积尺许,许多大人的马车都寸步难行。”内侍听了老传报的小太监的话,提醒道。
殿内沉默片刻,有声音传来:“那今日便辍朝吧,等雪停了再说。”
*
隆冬,鹅毛大雪纷飞,内阁首辅自刺桐港返京,未闻辍朝诏令。
谢云霁一袭罗红官袍,直角幞头清正有序,负手于漫天大雪中孑孑独行,至御极殿待漏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