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宁让门房留意送信的人,可是自那天之后,门房格外注意,却一个可疑的人都没发现。
整个陆宅就这样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中。
提防一个本就有仇的人,和提防身边的人,那滋味是完全不同的。
没有人给陆云烟再送信,陆云烟却有些疯了,她好不容易有了亡夫的消息,却又突然断了。
她顿时把所有的怒火,心中的愤懑,不如意,再次发泄到了陆建宁和施芥的头上。
若不是陆建宁,若不是施芥,这两人,她怎么会失去她的孩子,失去她的夫君。
人在扭曲的情况下是没有理智可言的,陆云烟心里想,只有施芥真的死了,那送信的人才有可能再来。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或许我有个主意。”施芥看向陆建宁说道。
陆建宁看着他,不知道他又想出了什么。
施芥说道:“对外放出风声,就说再次发病,这次是真要死了。”
陆建宁:“……”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死啊死的,就连想出的主意也三句话不离死。
“就算我放出风声,那些人也一定要看到你真死了才行。”
装死才没用。
施芥看着陆建宁,忽然忍不住低头笑了笑:“那就让他们冲我来吧,只要不伤害大小姐就行。”
小喜进来送茶叶,刚好听到了施芥说的这句话,她复杂地看了施芥一眼。
陆建宁正准备接过茶盏,却看到小喜背对着施芥,特意对她眨了眨眼。
这眼神暗示,陆建宁停顿了一下。
之后,小喜和陆建宁都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小喜送完茶就直接出去了。
陆建宁先喝了一会茶,过了一会,才随便找了个机会出了门。
小喜果然正站在门外等着。望见陆建宁出来,眼神立刻颤了颤。
明显是有话要说。
陆建宁皱眉:“怎么了?”有什么事小喜不能当着施芥的面说。
“小姐,您还记得之前让奴婢拿着姑爷的画像,去打听姑爷的事情?”
陆建宁闻言眼神闪了闪,那时候陆建宁跟施芥还没能解除芥蒂,陆建宁对施芥的种种作为都戒心很重。
陆建宁都差点忘了这一茬了。
“怎么了?”她问小喜。
小喜似乎有点不安,一直在搓手,她看了看陆建宁,似乎又有些后悔不该说这件事。
陆建宁表情冷凝了下来,她看着这个跟随了自己十几年的丫鬟,“说。”
小喜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大小姐,有人认出了画像上的姑爷,说,说姑爷是……”
这事至少都过去两个月了,就连小喜,在陆建宁和施芥关系好转之后,都没有再多关注这件事。
可偏偏这时候来了。
“他们说曾经在通缉告示上看到了施姑爷,施姑爷他是杀了人,逃窜到的北三县!”
一句话砸下来,陆建宁呆立在原处许久。
小喜也是满脸泪痕,说出这句话她真的是用了莫大的勇气。说出来也心碎了。
陆建宁望着小喜,“你说的,是真的?”
小喜哭着,还要压抑着声音:“奴婢也怕冤枉了姑爷,可是,可是,那些人拿出了通缉令……”
小喜颤抖着,从衣袖中拿出一张已经揉成了一团的纸。
陆建宁看着她拽出来的东西,却迟迟没有伸手。
小喜的手抖得厉害,慢慢替陆建宁把那纸团打开了。
露出了里面的内容,是一张已经陈旧泛黄的通缉令,上面画着一张人脸,陆建宁看到那张脸目光就移不开了。
施芥的模样,天底下很难有相似的。
这张通缉令底下,还盖着官府通缉的官印,没有人有胆子敢伪造官印,所以这张通缉令,很大可能就是真的。
陆建宁看着这张皱巴巴的通缉令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然后她从小喜的手中把通缉令接了过来,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喜看着无比平静的小姐,却更害怕了,之前陆建宁在亲生母亲大夫人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反应,不哭不闹,平静麻木。
“大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应该把这些东西拿到您的面前!”
小喜噗通跪下来,她现在真的很怕,怕自家好不容易得回来的小姐,又失去了。
陆建宁的心扉闭合了很久,好不容易出现一个人,让她开了心门。
陆建宁看着跪地的丫鬟:“你何错之有?你什么都没做错。”
是她画出了施芥的画像,让小喜去私下打探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心念而起,造成的后果。
陆建宁把通缉令重新放回到自己的袖子中,示意小喜下去。“这件事你知我知,小欢也不要说。”
当初去查这件事,就是瞒着小欢的,她那没有城府的大嗓门,她知道了等于全天下都知道了。
陆建宁重新回到屋里,施芥还坐在茶桌前煮茶,看到陆建宁出去好一会才回来,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大小姐怎么出去这么久,做什么了?”
陆建宁说道:“没什么,吩咐了小喜一些事情。”
施芥没有多想,只是贴心地给陆建宁倒了一杯热茶。
陆建宁望着他,施芥脸色苍白中透着酡红,完全就是病容的样子,可那张通缉令上,他面庞带了几分英气,似乎还没有得病。
陆建宁不动声色垂下了目光:“明日我要起早去处理茶楼的事情,今晚就早些睡吧。正好我实在有些乏了。”
陆建宁这几日马不停蹄,就和陀螺一样就没有闲下来过。
施芥也感到心疼,“大小姐早些睡吧,我替你掌灯。”
施芥怕自己夜间吵到陆建宁,所以都是等她睡熟了才会歇下,这本来是贴心的举动,陆建宁也感到温暖。
可今夜,她心底只有一片的冰凉。
施芥看着陆建宁走向了床榻,放下了隔着的帘子,身子似乎朝内睡了。
施芥也把茶炉的炉火熄了,轻轻把壶从炉子上拿了下来。整个动作轻轻的,温柔安静。
这是他前世今生梦了两辈子都不敢想的美好日子,和陆建宁在一个屋檐下,日落而息,就这样相伴着走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