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姐那用完午膳,裴长意要回典狱司,徐望月自己慢悠悠回到院子里,见红玉和裴钰在梅花树下,两个人手忙脚乱的。
徐望月缓缓上前,看清裴钰手中那个崭新的秋千,脸上闪过一抹诧异,“我们院子里,已经有秋千了。”
裴钰听到动静,兴奋地转过身来,“二姑娘你回来了。”
见徐望月一脸不解,他开口说道,“世子爷说了,这是专门为二姑娘准备的新秋千。”
“黄花梨木的,这上头所有的边都细细打磨过,绝对不会有木刺。”
他脚边放着那块拆下来的板,“这木板上有不少细刺,怕是伤了二姑娘的手。”
过去世子爷总暗暗待二姑娘好,可近来,却是明晃晃的好,裴钰也为他们高兴。
他联想着朝堂上的局势,一切都在眼前了。等世子爷解决了一切,便能光明正大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一旁的红玉听着这些,眼眶微微泛红,神色间亦是激动不已。
她家二姑娘这辈子生来是个庶女,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终于有人疼她懂她,红玉跟在她身边,忍不住便要哭出声来。
徐望月没有说话,静静地在一旁坐下,看着裴钰帮她把那新秋千装好。
说不喜欢是假的,谁不喜欢好东西呢?
可这些东西她终究受之有愧。
她已经知道长姐犯了什么错,可绕是这样的大错,侯府依然不能随意休妻。
黄花梨木秋千亦是经过打磨的,那破木板为何连打磨的机会都没有呢?
因为黄花梨木,终究是黄花梨木。
徐望月看得出赵氏对自己的态度很好,可想来,她也只是想把自己配给裴长远做个妾室。
以她的身份想要当正妻,终究是痴心妄想。
对裴长远尚且如此,世子妃夫人就更是……
好在徐望月自小并不在意这些东西,更不会因为嫡庶之分就对自己妄自菲薄。
只是她得时刻保持清醒。
不痴心妄想,便不会落寞失意。
见徐望月神色不对劲,裴钰上前恭敬说道,“二姑娘,人在朝堂之上,有许多是身不由己。”
“还望二姑娘能体谅世子爷,再给他一些时间吧。”
朝堂?
徐望月心中隐隐一动,问题的关键,难道是徐府,又或者,是太子?
她知道有许多事裴长意没有说,也不能说。
她隐隐猜到几分,那日她虽然意识极不清醒,可还是隐约记得有一个男人和裴长意在对话。
那男人的声音不怒自威,带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贵气。
他说要找容妃娘娘,为他们求一道旨意。
太子为人卑劣,裴长意一定不会和他为伍,那这朝堂之上,和裴长意对话之人呼之欲出。
徐望月从小在徐府,父亲不曾让她读书,可陆遮哥哥读书时,她听到了不少。
男人的朝堂波谲云诡,有许多事没那么容易,更说不清楚。
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彼时她最想要的,本就是嫁一个普通书生,有一个自己的家。
日子过得清苦一些没关系,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好。
此时,她亦是身不由己。
徐望月微微掀了掀眼皮,不置可否地看了裴钰一眼,没有回答。
裴钰瞧了一眼日头,突然跳了起来,“二姑娘,我得赶紧赶去典狱司了,你试试这秋千,要是有什么问题,我晚上再来看看。”
等裴钰的身影一离开院子,红玉便扶着徐望月到了秋千上,“二姑娘你快去试试,这秋千看着就比我们那个好。”
“好吗?都差不多。”徐望月握住麻绳,眉心微微一动。
裴长意是个细心的,连着麻绳也换了。她再用力握着,也不会磨疼掌心了。
见徐望月坐稳,红玉在后头轻轻重重地推着她,忍不住感叹,“从前没有的好日子,如今都有了。”
徐望月耳畔不自觉地响起裴长意的声音,“从前你没有的,日后我会一样一样给你补上。”
裴长意的声音和红玉的声音在她耳边层层叠叠,混成一团。
午后的日头暖洋洋的,晒的人昏昏沉沉。
秋千越荡越高,徐望月身子倚在麻绳上,闭上了眼睛。
身后突然响起男人轻挑的声音,“月儿妹妹你小心些,荡得太高,会摔下来的。”
是裴长远。
徐望月稳住秋千,扶着红玉的手跳下来。
她转身看到裴长远,本能地蹙起了眉头,“二公子怎么来了?考期将近,你不学习吗?”
听着她和裴长意一模一样的语气,几乎一样的话,裴长远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瞪了红玉一眼,“月儿妹妹,不给我倒杯茶吗?”
徐望月知道他要单独和自己说话,微微侧头看了红玉一眼。
红玉却是一步不肯让。
二公子来了,明显不怀好意,她定是不能离开姑娘的。
见红玉如此紧张,徐望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去吧,给二公子倒盏茶来。”
“此处是侯府的院子,二公子做事向来有规矩的。”
裴长远在梅花树下坐下,见徐望月身边一个小丫鬟都如此提防自己,他嘴角微微一抽。
把他当做是什么人了,他就是再纨绔胡闹,也不至于在侯府里……
再转念一下,就是这个院子,就是自己此刻坐的这个凳子。
这侯府里,早就胡闹起来了!
裴长远身边原是有个石凳,徐望月有些吃力地搬起那石凳挪到了一旁,坐得离他远远的。
裴长远见她这个模样,想到那日自己瞧见的场景,他脸色一变,恼羞成怒。
“月儿妹妹……”
他才刚开口,见徐望月眉头微蹙,掀起眼皮淡淡看了自己一眼,眼底满是冷漠疏离。
“二公子,你还尚未考试,你我婚事未定,还是唤我一声二姑娘吧。”
又是这番说辞!裴长远一掌劈在石桌上,忍着手心的剧疼,敛了神色,俯身低哑道,“那日在这里的事,我全都瞧见了。”
“二姑娘?我可是听兄长叫你月儿呢!”
这话说出口,裴长远心口那块大石似乎是碎了,却半点没有舒爽。
那碎了的石头一块一块砸在他胸口,更疼了!
月儿?他也要叫她月儿,怎么他兄长叫得,他叫不得?
徐望月倒没太惊讶。
走的夜路多了,自会遇到鬼。
裴长远到自己面前来耍威风,也就是拿裴长意没办法,不敢将此事张扬出去。
若是他对自己贼心不死,更不敢将此事说出去,坏了自己的名声,他连个妾室也纳不到了。
恰好红玉递了茶盏过来,徐望月抿了口茶,悠悠开口,“二公子是想将此事告诉老夫人,还是我长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