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哭声骤然响起。
崔万宇的母亲和奶奶来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我的孩子……”
巨大的悲恸淹没了苦命的她们。
喻寻脸色不好看,胃里一阵一阵翻涌,不知道是想吐还是有些疼。他站在树荫下,看着无力瘫在地上的家属,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一瓶拧开的矿泉水出现在眼前,他侧头。
是叶烬。
“出现场就是这样,白天,半夜,垃圾堆,臭水沟,不分时间和地点,凶手多数会挑个隐蔽且脏乱差的地方。”
叶烬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朝右侧抬了下下巴,“受不了回车里待着。”
喻寻不渴,接过只是抿了一口。汗珠沿着鼻梁的痣滑落下来,他垂下视线说:“没事,就是有点,难受。”
叶烬看着他,用最寻常的四个字安慰人,“习惯就好。”
“嗯。”喻寻点了点头。
详细勘察了现场后,北郊队的人迅速与崔万宇的家属和老师聊了聊,了解他的日常表现以及最近是否有异常行为。
午时,韩利和叶瀚昌得知案情后便赶往了市局,叶烬的人就在办公室随便吃了点盖饭,那股散漫劲儿在面对新案件时立马消失,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死亡的学生身上。
“这个蛇鼠赛跑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没听过啊?”许唯问。
夏清刚从社区回来,手里拿着宣传单,一边分发一边解释,“其实就是宠物赛事,举办过三次了,分为成人组和专为儿童设计的趣味组。成人组中,参赛者携带自家驯养的蛇与鼠进行速度对决,儿童组则是使用自己特制的玩具蛇和鼠进行赛跑,也算亲子互动游戏。”
“蛇,鼠,这么小众的宠物圈,真有人参赛?”许唯说。
赵小升道:“许哥,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我周围真有人把冷血动物当宠物,蛇,蜥蜴,蜘蛛,什么都养。”
许唯“啧啧”两声,“那玩意儿谁爱养谁养。”
夏清瞧着话题跑远,连忙拉回来,“问题是,这场活动并没有崔万宇出入的记录。”
许唯抬头看过来,“他没去?”
夏清点头,把一个册子放在桌上,“这是花名册,成人组和儿童组各报了32人,当天参赛27个成人,26名儿童,没去的人里就有崔万宇。”
“第一名奖金一千元,这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一笔小数目,没有不去的道理啊。”王辰寅看着宣传单说。
夏清补充道:“对了,举办过的这三次活动崔万宇都参加了,因为动手能力强,两次拿了第一名,一次第二名,他有经验,正常情况应该不会缺席。”
侦查一组和二组坐在桌子两侧,季明大胆假设,“参赛的人有没有嫌疑,会不会是是其他选手做了什么,不然崔万宇怎么可能放过赢奖金的机会。”
叶烬头都没抬,直截了当:“可能不大。”
“为什么?”季明问。
叶烬捏着手里的笔转了半圈,没回答。
喻寻盯着桌面上的尸体照片,突然道:“按这个逻辑,崔万宇会去参加比赛,拿了钱后,才会遭到报复。但是他没有去。如果是赛前被殴打,那死亡时间,不应该是当天夜里。”
他说话还是没那么流畅,语速比起常人慢了一些,但尽量做到不卡顿。
“另外,死者身上伤痕分布密集,手法残暴,攻击来自多个方向,我觉得,凶手至少在两人以上。为了一千元,应该不至于。”他说。
王辰寅拍了拍手,及时送上夸赞,“哎呀,小鱼分析得越来越专业了。”
叶烬抬眸盯了他一眼。
季明转头瞅了叶烬一眼。
最后几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喻寻脸上。
喻寻垂下眼帘,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
季明不赞同,“这只是你的猜测罢了,我个人认为这个活动很有挖掘的必要。”
话音刚落,赵小升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叶队,问过学校了,按理说墙外都是有监控的,但是杨树和槐树太高太茂盛了,把几个摄像头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指了指,“对面包子铺倒是拍到了绿化带西南角,发现了这个画面,时间是案发当天晚上八点,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子鬼鬼祟祟地在学校周围徘徊。”
夏清放下平板,眉目不展,紧接着赵小升的话说:“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了,衣物上只有崔万宇一个人的dNA。”
众人叹气。
这意味着没有任何线索可以直接指向凶手。
叶烬沉声发话:“绿化带的土,每隔两米采集一个样本,拿去给物证中心化验。继续在学校一公里范围内搜索物证,包括手机、书包还有他制作的道具。”
他指了指手里的截图,“立刻把这个发送给所有追查的队员,同时扩大搜索范围,重点排查这个时间段内进出学校的人员和车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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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万宇年年都能拿奖状……他听话懂事……六日帮着奶奶做家务干活……”
悲痛的哀嚎声不绝于耳,“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这不是真的……我的孩子啊……”
崔万宇的奶奶听闻消息支撑着赶来,只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儿便晕了过去。
他的母亲张招霞强打精神做完笔录,终于在离开时放声大哭。
几个女生搀扶着人送了出去,回来时各个红了眼眶。
天已经黑了。
喻寻站在台阶前,昏黄的灯光将地上的影子拉长,淡淡的哀伤弥漫着。
蚊子一直在嗡嗡乱飞,他低头蹭了蹭被叮到的眼角。
一阵不太友好的低笑突兀响起,打破了周围的沉寂,“怎么,你也哭了?”
季明带着戏谑踱步过来。
喻寻直视着院门外的黑暗,无语道:“闭嘴。”
“你是来帮他们找回公道还原真相的,共情每一个人只会暴露你的不专业。”
季明双臂环在胸前,微微挑眉说:“承认吧,喻寻,你根本不适合这里。”
草丛里蛐蛐声突然聒噪起来。
喻寻转过身,眸子黑沉沉的,“你凭什么,一直针对我。”
他问的是凭什么,不是为什么,这个字眼像锋利的刀刃,精准无误地切中了季明最敏感的那根弦,让他倏地怒火中烧。
这代表着喻寻的不屑和嘲讽,只有打心底里看不起对方的时候,才会脱口而问,你凭什么。
季明撕破伪装,“凭你什么都没有,却得到所有人的优待,你成天装出一副可怜样子,……(这句不通过)”
“据说你还住在叶队家里,你就是用这招……他的吗?”
“(这句还能卡住,我真是)”
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放在以前喻寻绝对会当场动手,但经过了上次的事,他明白了,自己越愤怒,对方越得意。
他忽地浅浅一笑,“我就是…会装,你也装啊。”
大楼里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喻寻不用看都知道是谁,他就那么注视着季明,稍稍偏头喊了声。
“队长——”
然后转身两步跑回大厅,白半袖掀起来的风夹杂着雪松的味道,像高中时遥不可及的清秀校草。
他在叶烬面前站定,气息有些不稳。
叶烬眉心微蹙,指尖掠过他泛红一片的眼角,“哭过了?”
喻寻卡了一瞬,眼尾被叮的包又大又痒。
他眼神闪烁地点点头,用力挤挤眼睛,愣是做出小可怜儿的模样,说:“我…我想吃鳗鱼饭了。”
叶烬说:“走。”
二人径直出了大厅,几步迈下台阶,愤怒的某人完全被无视。
就在经过时,喻寻突然侧过头,向他眨了眨左眼。
wi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