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原本约好了在学校门口见面,万宇说他比赛完,有了奖金,我们就能去庆祝一下。”
“可是,魏景明又把我叫到了家里,他总是拿照片和视频来吓我,一直到很晚。”
齐莱迪双肩抖动,局促不安,陷在回忆里那样畏惧,可唯独没有流泪。
她明明那样幼小,却像是藏着一个饱经风霜的灵魂,连神色都是收敛的。
“我很难受,我跑出来,发现下雨了,我不知道万宇有没有在等我,我就去了学校。”
“当时我看到四五个人往树林里走去,天很黑,我等了一会儿打算回家,可是……我好像听到有人在笑,又有人在哭。”
“我以为我听错了,我走过去,躲在一棵树后,看见……看见万宇倒在地上。”
齐莱迪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越来越混乱,“雨小了,很粗的棍子…还有细细的,好像是蛇,也可能是树枝,我看不清是什么,有人踹他,又把他拉起来,按在树上,把什么东西塞他衣服里,然后就那样用棒子打……把他的头撞在树上…”
“我当时……想,我想杀了他们!”
“可是万宇突然冲了出来,他推了那个人一把,倒在了树旁。”
“他看见了我。”
大颗大颗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他对着我摇头。”
齐莱迪崩溃道:“他都是血,我保护不了他,我很痛,哪里都很痛……”
“我不敢……我知道王志杰和魏景明的关系,我不敢惹他,我怕他也欺负我……”
愧疚和痛苦让瘦弱的女孩几乎撕心裂肺。
“我一直躲着,等他们都走了,我出来踩到了手机,我捡起手机跳到坑里。”
齐莱迪哭道,“我当时想到了办法,我要打电话,我能喊来人的……可是万宇拉住了我……”
恶魔从来不会知道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临走前他们踩着崔万宇的手,告诉他,如果他敢说出去,就偷光他家的杏。
可是这怎么行啊。
那是年迈的奶奶亲手打理的杏儿啊,每一个都那么大那么甜,他还记得奶奶说:“乖孙子,带去给同学和老师吃,挑大的。”
那个男孩就那样倒在带血的淤泥里,用最后的力气说:“别管我,我没事,你拿好……手机,谁都别给,里面有…照片,你自己一定保管好,你快回家…”
伤害过人的恶魔也许随时会返回来,他必须让惊吓过度的女孩离开这里。
哭声被掩埋,除了缩在这里的两个可怜人,谁都听不到。
齐莱迪这才知道,魏景明知道崔万宇一直在送她回家,他怕两个小孩做出什么事,就把崔万宇叫去办公室,当着他的面发给他几张照片。
伪装的面孔是那样罪恶,他最明白怎么轻易拿捏这些单纯又愚蠢的乡下孩子。
他要让这些照片成为永远埋在崔万宇手机里的定时炸弹。
他告诉崔万宇,“如果你敢多管闲事,我就把照片放在网上,到时候这些都是你传上去的,明白吗?”
年幼的孩子不懂那么多,以为守口如瓶就能平安无事,从此这个手机成为了最重要的东西。
是他们至死都要守住的秘密。
齐莱迪痛哭流涕,“是我不好…是我该死…”
“如果我再勇敢一些,万宇就不会…”
她被崔万宇拼命催着离开,拖着疼痛的身体回了家,大病后,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往后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惩罚和凌迟。
不知道什么时候,项饪华和姜敏来了,他们静默地站着,所有人都握紧了拳头,红了眼眶。
喻寻低下头,眼泪就落了下来,“不是你的错……”
齐莱迪擦过喻寻的脸,“哥哥不哭……”
项饪华悲痛地捶着胸脯,“是我没有把好关,我招来的学生和老师,我的错啊!”
“校长,您别这么说……”姜敏擦着眼泪劝道。
项饪华当过老师,在大山里待过多年,跑过偏远地区,教过那么多孩子,如今成为了校长,可他万万没有想到。
学生能打死学生,老师能欺负学生。
他们还是那么纯真的年纪,怎么会遭遇这些事。
项饪华每每想到这些就痛心不已,这些天他反复思索,反复垂问。
或许最大的错是自己造就的,是他没有管理好学校,导致了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他调整了下情绪,转过身,“叶队长,我已经在学校里做了调查,有多少学生遭遇过校园霸凌,受过本校这三名学生的欺负,是否被魏景明威胁欺压过,如果有以上情况,我会及时上报给你们。”
叶烬看着这位头发斑白,年纪却不过五十多岁的人,他颔首道:“多谢校长配合。”
喻寻起身说:“校长,最好是匿名,有的人…不敢说出来的。”
项饪华答应着,“好,您放心。”
话落,他又投入目光,上次来大概没注意,今天他瞧着这位相貌极好的年轻人。
忍了忍,犹疑道,“你……你是远口镇的吗,我们是不是见过?”
喻寻丝毫没印象,他蹙起眉心摇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叶烬解释道:“他受过伤,记忆受损伤了。”
项饪华“噢”了一声,也觉得不可能,“那是我记错了。”
姜敏走时带走了齐莱迪,打算接回自己家住一阵子。
习心雨拿出两套裙子,是她专程买的,“莱迪,这个拿回去穿,一定适合你,有空来找姐姐玩。”
齐莱迪点点头,大大的眼睛里水汪汪一片。
姜敏说:“我已经和她外婆打过招呼了,就说莱迪要参加夏令营。”
她叹了口气,“我也在尽力和她爸妈联系,这段日子先和我住,如果需要开庭或者其他事,我都可以出面。”
几个人离去了。
许唯从办公室跑出来,“叶队,李薇薇被扒出来人在医院,魏景明被捅的事也牵扯出来了,医院外面现在围一堆人!”
门外有人走来,叶烬余光瞟过自己的亲爹,“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找出凶手,至于后续的事,自然有上级领导做出指示。”
叶瀚昌满脸写着两个字:逆子。
逆子不服管教,正眼都没给一个。
叶瀚昌瞥过喻寻,目光顿了顿,那人眼底水汽弥漫,俊秀的面容是清冷冷的白,显得鼻子眼睛更红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他用眼神问一旁的韩利:咋了?
韩利直摇头:我不造啊。
韩利用眼神问许唯:咋了?
许唯也摇头:我也不造啊,我刚粗来。
许唯看看叶烬,叶烬的眼神始终在喻寻身上。
最后满大厅的人盯着一个人看,喻寻上下看看自己。
抽了下鼻子,局促道:“我……我,我是不是犯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