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叶烬以儿童走失的原由向银行提出了查询申请。
他联系了认识的人脉,头一次走了特殊渠道,这样不论结果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真是不容易,我说今天怎么一睁眼,感觉一道寒光闪过,原来是你来找我了,啧啧。”邓一飞说。
“你那是青光眼了。”叶烬喝着水说。
邓一飞瞅他,“你这嘴,还是淬了毒一样,这么下去,哪个对象敢找你。”
叶烬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握着温热的水杯说:“不用操心,已经找到了。”
“啊????”邓一飞从电脑后伸长脖子,“真的假的?”
叶烬淡然地点头。
“你居然有对象了??”
邓一飞起身大叫,“你这种工作狂,有时间和对象相处吗?能处熟吗?处两年走路上是不是还认不出来呢?”
叶烬没理他。
“你真这个啊,你都找到了,我还单着呢!!”
邓一飞颓废地倒在椅子上,“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朋友的脱单更令人心碎。”
叶烬波澜不惊道:“你帮我查完,我可以给你介绍。”
“真的?”邓一飞瞬间活了,“你从哪给我介绍!”
叶烬说:“北郊队那么多男的,随你挑,如果两人能看上眼,我没意见。”
邓一飞瞬间五官乱飞,“你,你……”
他举着手指“你”了半晌,最终挤出一句,“你,轮得到你有意见吗!”
他坐下,气得骂骂赖赖,“靠,我说呢,你上哪给我介绍对象,原来直接内部消化,我真服了。”
叶烬扯扯嘴角,收回了视线。
邓一飞终于安静下来,他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操作了一会儿,“瞪”一声敲下了键盘。
“涉及到你们调查机密,我可一下没敢看啊,你看完删了就行。”他起身让开了座位。
叶烬心里是有些犹豫的,但也只是片刻,他点下查询,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串信息。
银行名称:h国银行
原开户行:h国银行青石分行(已失效)
账户类型:储蓄卡(已过期)
账户状态:已过期作废
当前余额:账户已不可用
可用余额:不适用
青石分行……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一向冷静的他也不禁心头一紧,手指微微抖起来。
手机振动几声,他机械地掏出,怔然地解了锁。
[白贵安]:叶先生,我找到照片了
[白贵安]:图片
[白贵安]:您看,这是我家访的照片记录,拍到全冬冬和他哥的侧脸了
叶烬点开,呼吸霎时凝固,所有的侥幸与猜疑仿佛巨石般轰然落地,瞬间将心湖掀起惊涛。
即便那久远的照片模糊,即便穿着破烂灰色衣服的孩童只隐约露出半张稚嫩的脸庞。
可他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他的喻寻。
简陋的房屋内,光线稀薄,只能勉强勾勒出他瘦弱的身影。
身后堆叠满墙的木柴,脚下是满满一盆衣服。头发长短不一,那张清瘦的小脸上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坚韧与孤独。
全冬冬挡住了他半个身子,正对镜头,衣服干净,小胖脸上堆着笑,身侧是门框,光线尽数照在他的身上,那样灿烂。
而他的喻寻,孤零零站在最阴暗的角落,没有笑,没有光。
他紧紧盯着手机屏幕,酸楚和疼惜快要从胸腔爆炸。
“叶队?”邓一飞看人迟迟没有动作,叫道。
叶烬惶然抬眸,却在下一秒,看到电脑屏幕上赫然显示——
持卡人姓名:全冬冬
目光凝住,所有复杂的思绪和情感都汇聚在这三个字上,纷繁错乱的疑问和猜测涌上心头。
邓一飞站在桌子对面问:“怎么了?很严峻吗?”
叶烬心神恍惚地点了退出,勉强张嘴,“没事,银行卡作废了,没有交易明细了。”
邓一飞问:“需要吗,我可以查到之前的记录。”
叶烬摇头,“暂时不用。”
他茫然起身,往门边走去,“谢了。”
邓一飞快走几步,堵在门口,神情忽然严肃,“要不,实在不行,从你队里给我挑一个,也行。”
说罢他掏出手机,翻了几下。
“这个,你看行吗?”
叶烬瞧去,眉心一蹙,屏幕上的人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正是上次医院闹事被市民拍到的喻寻,照片里的他正背靠叶烬,抬手抓住了歹徒的木棍,眼神中带着一股狠劲。
混乱人群中,他好看得那样出挑。
叶烬冷冷地瞥开眸,语气堪称冰寒刺骨,“不可能。”
“为啥?”邓一飞对他变脸表示不解,“刚刚你还说如果看上眼了,你没意见。”
叶烬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告诉他:“因为他是我的。”
“砰”一声,门紧紧关上了。
邓一飞呆在原地,半晌,“哎我艹,敢情最好看的让他先挑走了!”
-
下了车,叶烬看见喻寻在小区门口来回绕。
那人转身远远看过来时,先是下意识笑了笑,然后拉下嘴角,一脸的不开心,
叶烬快走了几步,“怎么了,怎么跑到楼下等我?”
喻寻不满,“你瞧瞧…都几点了,约好的三点,都二十了,哼。”
叶烬脑中思绪错乱,这才想起他们约了心理咨询师,是习心雨介绍的催眠方面的专家。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耽搁了。”
喻寻轻轻给他肩头一拳,以示惩罚,“好吧。”
“真的想好了。”叶烬抓起他的手亲了一下,“嗯?”
如果昨天他还抱着支持的想法,那现在他完全改变了主意,他宁愿他永远忘记了过去,只要此刻是开心的就好。
叶烬摩挲着他的脸颊,这张面孔和照片中小时候的侧脸重叠,模糊却熟悉,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着他内心最深处的防线。
喻寻觉得他不对,“你怎么了?”
叶烬说:“对催眠有些不放心。”
喻寻宽慰,“最多就是…不管用,不用担心。”
“嗯。”
“对了,银行卡……查出了吗?”
“过期作废了,白跑一趟。”
“啊……”喻寻遗憾,“怎么会…这样。”
他喃喃自语,“那看来只能靠…催眠了”
说完抬脚就要走,被叶烬一把拉住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喻寻拧起眉,难得有一些不耐烦,“你怎么…回事嘛?之前你让我…主动积极地回忆,现在我想回忆了,你又墨迹。”
那天晚上突袭邪教分子之后,他想了很多,季明的话提醒了他,来历不明终究是个隐患。
他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留在北郊队,再也不能逃避。
街道上车水马龙,喧嚣不已。
喻寻看着叶烬,“我没有过去,就不会有未来,我都懂,我要站在你身侧,就必须…迈出这一步。”
“我自己去!”
喻寻转身就走。
叶烬拉住他,“好好好,别生气。”
喻寻甩开他的手,“不要陪。”
叶烬也是没辙了,“不生气,你一生气我心口要疼了。”
喻寻停下脚步,“那你从现在开始…变哑巴…”
叶烬如今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爱意和疼惜在胸口汩汩流淌,统统化为了妥协和让步。
“我闭嘴,我陪你去。”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