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愣愣地凝视着悬浮于空中那半透明的、面容扭曲且痛苦不堪的三个魂体,心中既充满恐惧,又满含心疼,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朱砂性阳,以朱砂红绳覆于其体,再佐以铜钱和阴阳八卦以镇鬼气,无怪乎这附近阴气稀薄。
且孩童阴魂本就较大人更为纯净,以这三人前世之经历,若无此等物镇压,这三人恐怕早已怨气冲天,鬼力直逼鬼将了吧……”
林风此刻的心境亦是百感交集。
一方面,他庆幸这三只鬼魂被镇于此地,尚未伤及他人,否则沾染业力,轮回无望,届时,即便是他,也是回天乏术了。
另一方面,他又对这三人死后仍遭利用的凄惨境遇深表同情,这辈子投胎成为林某的孩子,实乃他们此生之大不幸!
林风转头对站在他后面,看着鬼魂一脸心疼的小朱翻了个白眼,冷声说道:
“把坛子给我。”
这会儿知道心疼了,早干嘛去了!
“哦哦!林叔,你……能不能别伤害他们,他们……”
小朱拿了他带过来的三个空坛子一一递给林风,眼眶红肿,声音也越发的哽咽。
林风一时无语凝噎,看他此刻表情也并非作假,他接过坛子边收着鬼魂,边在心里暗叹人性之复杂。
这人怕归怕,心疼也是真心疼。
只是情感之间仿佛有一杆秤,当心疼的砝码不足的时候,这人啊,便会变得自私了起来……
此时,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几公里外的静之。
她有时候莽归莽,但是嫉恶如仇,爱恨分明,性子是纯粹的。
这也是她极为吸引他的地方。
想到这,林风加快了收鬼魂的动作,不一会儿,三个小孩的鬼魂一一被林风收起。
“回去吧!”
林风递给小朱两个坛子,转过身捡起地上的黑色挎包拍了拍。
小朱走到井边接过坛子刚要走,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井底,这一瞟,被他发现了井里的异样。
“林叔,这井里,怎么没有水呢?”
听到这话,林风背着包,拿着一个坛子,也朝井底一看,井底确实并无一滴水,井内侧为白色,想来是以石灰打底。
看到这,林风长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林叔,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唉,当人家父母的,如果不想要孩子,就不要生。”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林风提脚就走。
只留下小朱在原地懵圈,见林风走了,他抱着坛子也抬脚追了上去:
“诶诶,林叔,别走啊,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嘛?”
见小朱还是追问不舍,林风又叹了一口气,反问他:
“小朱,你知道,被火烧死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是,是水?”
小朱走到他身边,有些恍然大悟,面上却又浮起愤慨之色。
“这么说,他是故意不开井,弄了个枯井,就为了折磨他们?!”
林风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又说道:
“我看你还不是太笨嘛,就是眼神不太好。”
“林叔,你怎么知道我近视?”
小朱又生气又有点懵,脸上的表情活像吃了个苦瓜似的。
“刚刚那个井上的“童”字,少了三点水,你不是没看出来嘛?”
“需水之人,反而费劲心思,让他们远离水,你说,这不是枉为人父,又是什么!”
林风言尽于此,他拧着眉头,看着手中的坛子。
这东西明明轻得不能再轻,却让他感觉有千斤重。
“畜生,畜生啊!”
小朱听到这,哪里还不明白林某的险恶心思,他气得双眼通红,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就这样,一个保持沉默,一个骂骂咧咧地朝着朱家走去……
……
静之刻完刀柄,就回屋歇了会儿,可实在闲得慌,她便搬个小板凳,坐到朱家门口等。
等了老半天,她心里头就是有些不安,本想去找找他们,奈何不认路,只好作罢,索性站起身来,在朱家门口急得团团转。
这时天已经亮了,雾气被清晨的阳光驱散,路上也多了些零零散散的行人。
路过的邻居瞧见陌生的静之在朱家门口晃悠,本想上前问问,可一抬头瞅见静之头顶那俩大灯笼,顿时愣了神。
他们想起朱家前段时间的惨事,寻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忙拐个弯,走远了……
静之撇了撇嘴,心里暗暗嘀咕邻居太冷血,又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她双手托着腮帮子,眼巴巴地望着林风之前离开的街道。
谁承想,林风没等来,倒是从道路侧面的酒楼里出来个通宵喝酒的醉鬼。
他一手拎着个绿酒瓶,晃晃悠悠走到街上,迷迷糊糊的醉眼,一下就被河边屋下那俩白色灯笼吸引了,他瞅了瞅,估计是喝大了,也不晓得害怕。
没一会儿,他就觉得眼皮打架,视线也慢慢往下移,然后就忍不住邪笑出声——
嘿嘿,啥时候镇上来了这么个小美女!
他抬起手,用那满是油污的袖口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口水,摇摇晃晃地朝着静之走过去。
……
静之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而且这味道越来越浓,她胃里一阵翻腾,赶紧拿出林风给她准备的药丸子吃了下去,又转头一看。
嗬!
一个大着肚子、满脸油光红着鼻头、牙齿黑乎乎的中年男人正对着她笑得一脸猥琐,还朝她走了过来。
那股酒气,肯定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静之皱起眉头,站起身来,板着脸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抱在胸前,又看向街口,根本不想理会这个不相干的人。
男子一看她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更喜欢了!
哟,还是个小辣椒呢!
这要是弄到床上,那得多带劲啊!
他走得更快了,眼看着就要扑上去的时候——
静之身子一侧,男子“砰”的一声撞到了墙上,直接把自己撞得晕头转向。
“臭娘们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谁一大早的,就坐在门口,你一个出来卖的,不张开腿迎客,还给爷装起来了?!”
男子一手捂住红肿的额头,一手指向静之破口大骂。
静之眼神一凛,刚想抬脚踹他进旁边的河里让他洗洗嘴的时候——
一阵檀香味袭来,一只劲腿比她更快,彭的一声,大力踹向男子的背,男子瞬间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紧接着扑通一声落了水……
“叔!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