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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聊了几句,白军决定说明来意。他把自己被改编,也就是下岗的事情,全跟二哥讲了。自己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加班,不占工厂便宜的事情。一点没剩,全说了。能听的出来,语言中充满了不满,甚至是一点怨恨。凭什么,他厂长就不下岗?就不再就业?就不被砸破铁饭碗?我们工人就要?自己对厂子的贡献,不比他小。

二哥就那么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给递上一根烟。很快,屋子里就已经烟雾缭绕了。

床上的女人并没有插话,只是露着脑袋,瞪着大眼睛安静的听着。‘’

倒了半天苦水,白军感觉心里舒畅了许多。抬眼看看二哥,他听的很认真,黑皱皱的脸皮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能看的出来,他听进去了白军的话。对他的处境,很是同情。

“这样,军儿啊,你说了半天,我觉得吧,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算了,人嘛往前看,从头再来呗,你现在的先找一工作,糊口才是主要的。”

“是,您说的在理,那我这次来,也其实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帮我找个什么干的?”

“哎,这个事情呀,不容易呢。”

二哥又递过来一支烟。苦着脸说道。

白军心里一凉,感觉没希望了。但没想到,二哥话锋一转,又给了他一份希望。

“军儿啊,你知道,我现在呢,在咱们市里最大的钢铁厂,挂职。我和厂长,那是关系,他过两年就退休了。现在手里有权,还真能帮你问问。要是能把你弄进去。那一切就都解决了。这个国营大厂,现在不存在下岗改制这些问题。而且,待遇好!吃香喝辣!”

就好像黑夜中打开了一盏明灯。白军觉得似乎有点希望了。他急切的问道,能行么这?

“这个我的问问,行不行,我说了不算。的人家厂长说,对,厂长和你还一个姓,也姓江呢。”

二哥一边说着,一边笑嘻嘻的拍了拍白军的肩膀。

“这样,你回去,等我消息,我给你打听打听,一两天,给你回复。不过我估计,是要点这个的。否则办不成哦。”

二哥一边说着,一边用两个手指头,搓了搓一个数钱的手势。

白军明白,现在已经不同时代了。想办成点事情,那不出点票子,是没戏的。

“行,二哥,你帮我这个忙吧,要是能成了,你要啥,我给你啥。”

白军有点激动,就好像一个本来没希望的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让他内心乐开了花。

就这样,白军离开了二哥家,回去等消息。他很兴奋,又一次买了一点菜,一点酒,准备喝一杯,不过这次他可没喝那么多。自己知道自己酒量了,浅尝即止。就是为了高兴。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一个星期就过去了。二哥一直没消息,白军等的有些急躁,但又不好意思催促。他也知道,其实联系起来不容易,要知道,那个年代,没有电话,电脑。你想找一个人,只能见面。

终于,在快十天的时候,二哥来了。给他带来了好消息,一进门,二哥就兴奋的和白军说道。你知道么?成了!哈哈。江厂长答应了,把你弄进去,做机修工,你以前不是干过机床么?转转行,一通百通,能干!

这天大的好消息,确实让白军有些惊喜!他其实有点觉得没希望了,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看来什么事都是这样,你要认识人。办事那叫一个快,反之呢,什么也办不成。

“不过,二哥跟你说,你还的准备一些钱,要知道。不光是厂长说了算,你其他人也的打点打点。否则不能太平啊。”

“行,没问题,二哥,你说怎么办,拿多少钱?”

“给厂长拿上一千,其他的人,一人一百,给个饭钱。这样,你给我一共拿一千五吧。”

一千五……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白军知道,自己手里也就一千来块钱。这还不够。

这样,二哥,你容我两天,我手里有钱,但是不太够,我的凑点钱。

“行,你尽快,最迟这个礼拜天给我,我下礼拜一给他送过去。很快他们要开厂代会,这事的在会前办好。”

一咬牙,白军使劲点了点头。

送走二哥,江白军开始发愁。自己最多只有一千来块钱,其他的去那那弄呢?只有借了,但是抬头想想,自己没什么朋友可以借出来这么多的钱。

想来想去,白军决定,还是都问问。自己以前的同事,自己小组的组长,他挨个登门拜访。但是一提借钱,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困难,没有闲钱。家里老人病了,孩子要上学,等等诸多借口。就这样,白军转悠了三天,一分钱没筹到。

这时候,他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个人没问,也许她可以借给自己,渡过难关。这就是自己的姨妈。算起来,也是好多年没联系了。自从他们搬进城里,也就前几年妈妈还在的时候,姨妈来看过两次,带了一些东西,还留了点钱。自此以后,再也没见过面。也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最后一次见面还记得姨妈老了很多。本来他和母亲长的很像,而且身段个头更好,可是生活的重担过早的压在她的身上,看起来比同年龄的人要老很多。加上他们是农村的,吃穿各方面,都不如城市里,所以那时候的她看起来就像个老太太了。

白军又出发了,坐上接送车,直奔 姨妈家。这几乎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一个有可能给他希望的地方了。

车子开着。白军坐在座位上,头靠着玻璃,看着外面的景色不断变化,从城市,电线杆,慢慢转变成农田,土路,土山。接送车直奔目的地,前村。这是姨妈家,他来过。走过一次的路,他基本都能记得,所以这对于他来说,不难。只要接送车把他送到地方,找到姨妈家还是很容易的。

检票了,检票了。售票员,拿着小钳子,一边在颠簸的车子上吆喝着,一边挨个检票。

白军买的是半程票,只要2毛5分钱。全程票要5毛钱,这车一天只跑两趟,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发动机声音大的像拖拉机,一车的人,闷闷的,就好像个个都怀有心事一样。其实也是,人间碌碌,谁不是辛苦活着?你有你的愁苦,我有我的烦恼,人生一世,不过是行罪赎心。就好像很多人信奉佛祖,不也是为了在闹世中,求的一份安宁和平安么?

车子到站了,下了车,抬头一看,就是这里,黄土路,路口还有个大戏台子,他记得以前这个戏台子是有唱戏的,各种戏剧,轮流上台。你坐在台下看,不要钱,你要是看的好了。叫声好,在看的高兴了,乐意,就扔几个钢镚,毛票到台上,也就是打赏了。台下总有各种小贩,推着瓜子车,香烟车,茶水车,在人群中穿梭往来。人们看的高兴了,买点瓜子,叫好叫的渴了,来杯酸茶。所谓酸茶,其实就是不好的茶叶,甚至是茶叶末,兑上一些白糖,冲泡出来的,那种甜苦混合的味道,有点酸酸的,说不上来的好喝还是不好喝。所以人们都叫他酸茶。一分钱一杯,押一毛钱,杯子不喝了最后还给小贩,押金退回。你要是把杯子打烂了,对不起。押金就没了。

其实卖茶水不赚钱,但是这茶杯,经常有人不小心就碰碎了,或者忘记还了。这样呢,小茶贩呢,就可以白赚一笔。

白军依稀记得,那时候他跟着妈妈和姨妈,还有姨妈的孩子,一起看戏。演的是铡美案。就记得人很多,叫好声, 吵闹声,直到现在好像还在耳朵边响着。

可那只是记忆了。眼前,戏台子上空荡荡的。应该是好久没有搭台唱戏了,台子显的很旧,柱子上满是苍夷,风吹过,更显的十分荒凉,落寞。可能已经荒废很久了。

顺着戏台子的主路,很快就找到了姨妈家。样子没变,一进院子,白军就看到了姨妈的儿子,小虎,小虎和他是同龄人,比他小几岁。说来姨妈结婚晚,要孩子也晚。自己的妈妈呢,结婚早,要孩子也早,小时候两个人经常在一起玩,只是长大以后,疏于联络,没见过几面了。

“小虎?!”

院子里的男子抬头看了看白军,他有点没认出来。直到白军走近了。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表哥。

小虎拉着白军,热情的把他叫进屋子。白军看到了姨妈,她正坐在床边,用缝纫机给一件衣服锁边。那时候很多人家自己都有了缝纫机,缝缝补补,甚至做个衣服被子也不在话下。

姨妈看到白军,很高兴,甚至在白军说明了来意以后。她依然是非常高兴,满口答应。还说,你就应该直接来,自家人不帮自家人,还帮谁?不就是点钱么?姨妈这些年,没什么开销。还真攒了一点,你要用,只管拿去就好了。

白军其实没想到姨妈会这样,他来的时候是抱有希望的,但希望真不大。只是实在没办法了,只有试试了呗。

姨妈从里屋,拿出来一个红色的小皮包,拉开拉链,里面有一沓,一看就是已经放了很久的钱,清一色的大团结。她仔细的数出来600元,拿一个红纸,包好,塞进了白军的怀里。

白军有点诧异,他推着姨妈的收,说,只要500就够了。

“拿着吧,你现在要用钱,多拿一点,没错的。”

这么久,白军第一次感觉到一丝温暖,从他离开厂子到现在,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福气的,至少还有人对他好。

拿着钱,白军踏上了回去的路,他想好了,等自己有钱了,一定千百倍的报答姨妈和小虎。他们是自己的亲人!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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