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正在后花园踢球,请殿下随下臣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内侍说道。
“有劳。”赵桓跟上。
虽然早间才来过,然而儿子要见老子,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什么问题。
进宫步行不短的距离后,便有连绵的呼喝声传入耳畔。
“好球~”
“官家威武~”
“看球~”
转过一道门,映入赵桓眼帘的,乃是赵佶领着一群人正在蹴鞠。
何其之蛋疼。
倒不是说皇帝就不能玩球,关键现在是上班时间啊。
便说陪踢的高俅董悦等人,哪个不需要坐堂?
不过话说回来,按照牛三所说的情况,其实坐不坐堂也没多大差别。
反正没有最烂,只有更烂,完全放任自流便好。
看赵佶兴致正好,赵桓也不打扰,只伺立在旁观看。
为防龙体受损,地面铺了既厚且柔的毛毯,头顶撑了好大一块黑绸,用来阻挡阳光。
确实腐败,然而赵佶技术确实不错。
只见皮球好似粘在了他的身上,基本落不下来。
要是赵佶治国的本事有踢球一半强,也不用太子劳心劳力了。
约莫一刻钟,许是累了,赵佶终于不踢了。
到了场边喝了一杯温茶,赵佶道:“大郎稍待片刻,待吾沐浴更衣去。”
根本没给赵桓说话的机会,径直就走了。
待其沐浴更衣,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顺便做了个大保健。
赵桓也没有白等。
光天化日之下,禁军军健居然对太子动了刀子,满城皆惊。
得知此事后,各部官员不断进宫来,人员之齐备,堪比昨日朝会。
因此,用来时常处理事物的太清楼已经不足以容纳诸多朝臣,赵佶不得不仿照朝会,于正德殿接见诸多臣公。
见礼免礼后,赵佶问道:“昨日朝会方才罢朝,今日因何事同时请见?”
赵桓出列,道:“启奏父皇,儿臣有事禀奏。”
“但说无妨。”赵佶道。
“今日,儿臣买卖开业,却不想遭遇泼皮勒索……儿臣喝令拿下时,其居然掏出凶器,意图行凶。”
“好胆!”赵佶震怒,喝道:“何处狂徒,如此目无王法!”
“禀奏父皇,儿臣审讯得知,其乃是殿前司捧日军左厢第二军第八营第四都军健,共计……”
“高俅!”赵佶怒吼。
“臣在。”高俅连滚带爬出列,跪倒在地。
“朕予你掌管殿前司,你是如何做的?光天化日,居然有军健对东宫行凶,置皇家威严于何处?”
“陛下息怒,殿前司所属众多,难免有偷奸耍滑之辈私自出营,臣定彻查明白,但有违法者,严惩不贷,给东宫一个交代。”
赵佶怒气稍解,喝道:“滕和,郭光,郑寻……”
“父皇且慢!”看赵佶要进行三司会审,赵桓连忙打断。
滕和是开封府尹,郭光是大理寺卿,郑寻是刑部尚书,点这三人,除了三司会审还能有别的?
假如真的三司会审,杀的只是牛三等人,最多加上其上司都头、指挥使,于高俅分毫不伤,更谈不上整顿禁军。
于是,赵桓不得不打断。
“父皇,儿臣此来,非为军健违法滋事,乃是弹劾高俅执掌殿前司,却贪污索贿,滥用职权,放纵军纪之事。”
“不过军健私出,如何许多事情。”赵佶道。
“儿臣审讯牛三,据其招供,禁军士卒月俸到手不过五百余文,且时常拖欠,令粮米只有二斤,油盐酱醋茶一概没有……
……一营定额五百,残存不过百余,空额八成,实乃触目惊心。
据此推算,四十万禁军,剩余不过八万。
且平时不练,个个荒废,几近名存实亡,但有战事,如何保境安民?
国家养兵,岁费千万缗,然八百万为人贪墨,不可不彻查。
为江山社稷,为赵氏安危,请父皇下旨,彻查禁军上下!”
“高俅,此事如何解释?”赵佶淡淡地问道。
不痛不痒,居然没了怒气,简直让赵桓惊诧莫名。
高俅磕头,道:“陛下息怒,臣监督艮岳,于禁军督查有失,不可辩驳。
然,太子所言其实太过,各级将官有吃空饷吸兵血者,然绝不至全军如此。
臣定当彻查,给满朝上下一个交代。”
“父皇,高俅侵占禁军营地,营建府邸,又逼迫禁军健卒出力,且贪墨军饷,他亦有份,如何能够彻查?
左右不过丢出几个替死鬼,堵住众人口舌罢了,恳请父皇另择贤明,详加彻查。”赵桓反驳道。
“陛下明鉴,臣可佐证太子所言,句句确凿。且有人犯在外,自可传召核实。请陛下明察。”一个朝官出列说道。
赵桓回头忘了一眼,把这人记在了心里。
此次,不但要尽力搞掉高俅,还早寻找同盟。
凡是附和他的,都是上佳的盟友。
“李纲,尔为起居郎,未得准许,何敢大放厥词!”怒喝中,童贯出来,河道:“陛下,李纲违反朝议,请逐之。”
“可。”赵佶应下。
看禁军要来拖人,李纲急道:“陛下,东宫所言事关社稷,不可不查啊。”
一句话的功夫,已经有两个禁卫押他出去了。
赵桓大怒,历喝道:“童枢密驱逐直臣,乃欲转移话题乎?”
“不敢,只为平息事端罢了。”童贯轻描淡写回了一句。
赵桓不再理他,看向赵佶,道:“禁军是否齐备,亲去一看便知详细。
请父皇移驾校场,诏禁军诸军校阅检点,其数目如何,一看便知。”
“陛下。”蔡京出列,道:“禁军分散城中各地,且多有移驻各地,急切间难以召集。
再则,召集军兵,必有恩赏,耗资不菲。
且大规模召集军兵,定流言四起,百姓惶恐时,怕是变乱丛生,反而不美。”
“辅政所言甚是,陛下明鉴。”
诸多大臣齐齐躬身呼应。
哪怕是郑居中,亦未附和太子,而是赞同了蔡京。
情形很明显,他也是其中一员。
扫了一圈,把还站着记在心里,赵桓走到蔡京跟前。
“太师如此阻拦,莫非参与瓜分粮饷?否则,何以大言恐吓?
若禁军堪用,区区变乱旦夕可平,何忧之有?若是区区变乱亦不能镇压,四十万禁军无异于形同虚设,此时不彻查,更待何时?”赵桓喝问道。
“陛下!”蔡京跪向赵佶,把官帽摘下放置地上,道:“臣无德,致有东宫指责,不敢恋栈,请乞骸骨,以平东宫之怒。”
高俅随之跪下,道:“臣与东宫结怨,致有今日苦苦逼迫,虽不忍弃陛下而去,亦不敢留,请辞。”
赵桓来势汹汹,表现出不把禁军烂盖子揭开绝不甘心的态度,让他们十分惶恐。
他们知道不能于此事多说,再多说,怕是禁军这个烂盖子再也遮掩不住。
于是,只能请辞以堵太子之口。
赵桓却不轻易放过,只要穷追猛打。
于是,赵桓跪下,道:“父皇,儿臣只为赵氏天下计,绝非针对一人。
请父皇下旨检点禁军,若缺额不足五成,儿臣甘愿自去储君之位,以为赔罪!”
“殿下慎言!”滕和出列道:“储君之位,事关国本稳固,如何能够轻言自去?”
“陛下。”滕和转向赵佶,道:“此事追根究底,不过禁军管教不严,有军健擅离滋扰民间,只需惩治相关,不必牵连重臣与太子。”
“腾卿所言在理。”赵佶微微颌首。
许是蔡京高俅的悲情牌起了作用,赵佶又道:“都起来吧,莫要失了各自体统,亦不可轻言自去,动摇朝纲。”
“父皇!”赵桓不为所动,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然天下人失天下,不过换个皇族,仍旧逍遥。
然赵氏失天下,我父子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目下,禁军诸军糜烂,天下堪危,不可不察。
不严加整治,祸起时,悔之晚矣!”
“太子殿下。”童贯道:“天下安泰,人心安定,殿下不必杞人忧天,更无需危言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