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清澈的河水翻滚不休,无数露鸟大汉在这游来游去。
刚刚吃了一顿饱饭,不仅身上有了力气,便是心里也有了盼头。
因此,欢声笑语不断。
城头上,赵桓看着河里欢快地人群,面无表情。
他的身后,通判知县等文官跪了一地。
有人要倒霉了。
倒大霉!
赵桓回过身来,道:“好大的狗胆!三仓皆空,难怪城外万余灾民不得救济。”
“殿下容禀!”通判顾东道:“三仓管辖,皆是知州姚政所为,我等半点插手不得,实在不知其中原委。”
“你是通判,有监督监察之责,万余生民嗷嗷待哺,尔却不知三仓虚实?”赵桓冷笑。
三仓,乃是常平仓,义仓,广惠仓三仓。
丰则籴,俭则粜,稳谷价,备饥荒,以利百姓,此乃常平仓。
其由官府设立,主要职能是储粮,平定粮价,赈济饥荒。
平日集百姓之积粮,灾时以扶危济厄,此乃义仓。
其由百姓自发提供粮食,本质为官督民办,倒不是各地皆有,不提也罢。
收绝户地佃与农者,收租粮积蓄于本州县,以赈济本州县内老幼贫疾而不能自存者,如果有余可及其他地区,此乃广惠仓。
其收入来源是无主土地,准确地说是绝户家的土地收归官有,再租出去收粮。
此三种仓库,对平准粮价,赈济灾厄的效果不容小觑。
特别是常平仓,那是除沿边州县外各地的基本配置。
然而,刘子翼带人检查三仓时,却只见一个空荡荡的空库。
义仓、广惠仓没有,常平仓里老鼠也要含泪走。
“义仓没有,本宫能够理解,广惠仓没有,本宫如何能信?”赵桓悠悠地说道。
不急不躁,看似也不生气。
其实怎么可能?
润州户口三十五万,怎么可能没有绝户的?
日积月累之下,官有土地不要太多!
按常理,广惠仓的规模也应该不会太小。
“殿下,广惠仓确实一直没有,并非我等贪墨了。”顾东说道。
“你说了不算,看看姚政怎么说。”赵桓冷笑一句,又道:“常平仓如何解释?”
顾东沉默。
常平仓空空如也,哪有辩解的余地?
得知太子做了江南廉访使,他们还在商量如何先糊出一个常平仓来得。
只是善财难舍。
大灾之后粮价高涨,正是大赚一笔的时候,谁愿意自家的粮食白白放在常平仓里?
若有三五天的时间,姚政肯定能够把各家调理清楚,然而,太子来得太快了。
倏地就到了,润州上下反应不及。
哎~赵桓叹了口气,道:“各官皆在,可有愿为本宫解惑者?”
“下臣有话说!”刑曹务罗平说道。
“说。”赵桓道。
润州大大小小的官员中,能够让太子多看一眼的,也就这罗平了。
因为韦嘉他们说的施粥大户,就是这罗平。
虽然位卑钱不多,施舍的粥不如太子的稠,然而不是清汤寡水,确实算比较不错的粥,帮了灾民很大的忙。
起码,那些老弱妇孺能够坚持到太子来,罗平功不可没。
“常平仓务,本隶属于本路提刑官,然实际做主,乃是姚政与顾东二人。
姚政上任时,常平仓已有亏空,其应储粮二十万石,并不足额,只有八万余石,广惠仓有粮三万石。
后姚政与顾东以下等大小官吏合谋,尽分两仓粮,绝户地亦有本地豪富出资购买,其钱财各级官吏瓜分。”
听到罗平把其中虚实抖落一空,顾东等人全部脸色煞白。
旁边三十余兵将各持刀枪虎视眈眈,更让他们瘫在地上起不来。
贪腐窝案啊。
赵桓问道:“可有账册?”
“有。”罗平道:“每次密谋,罪臣皆有参与,事无巨细,皆录之与册。”
“收获几何?”赵桓问道。
“不敢欺瞒殿下,罪臣所得,约有三千余贯。”罗平道。
“杨再兴,护着罗平走一遭,取账册来看。”赵桓吩咐道。
“罪臣不敢擅离,只需于罪臣家牛棚之水槽下,自可得账册。”罗平道。
“善!”赵桓安排了杨再兴去取,又问道:“即知此乃违法,如何不向上汇报?”
“罪臣并无越级奏报之权,无法行事。”停顿片刻,罗平又道:“若想安稳做官,也只得同流合污,不得不为。”
最终,罗平还是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其实没什么可辩解的。
按律,贪污常平仓粮满千石者,全家发配偏远州县,遇赦不赦。
也就是说,姚政和顾东贪得多的,这辈子只能死在琼州了。
赵桓沉默片刻,道:“你久居润州,熟知此间情况,又曾独自赈济灾民。
如此,本宫便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愿意?”
“请殿下明示。”罗平道。
“即刻起,你全权负责流落至润州灾民安置事,若有一个灾民饥饿而死,你便赔命,若全部灾民安然无恙,便允许你请辞,如何?”赵桓问道。
“多谢殿下恩典。”罗平磕头道。
辞职,就是做不了官了,然而太子并未要求他退赃,下半辈子生活不愁。
最重要的是,不会影响后代,贼配军的后代可不能出仕。
“来啊。”赵桓轻轻挥手,道:“把所有文官打入大牢。”
“喏。”
两个亲卫一组,押着一个文官往大牢走去。
没有人说话,也没人求饶。
很明显,太子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此事的,求饶也无用。
因此他们表现的比较硬气,算是保留了最后一点脸面。
赵桓看向武官,问道:“瓜分两仓,可有尔等参与。”
“禀殿下,并未有。”罗平答道。
“何故?”
“地位低下,粗鄙不堪,安心吃空饷便是,如何能够参与此等机密事。”罗平道。
很现实的理由。
知州乃是京官外派,地位尊崇,通判同管州事,又有监察大权,六曹掌州内具体事物,各有职权。
至于武官,特别是润州这样的承平之地,武官地位真不如知州门口的一条狗,如何能够被看得起?
赵桓也不奇怪,国朝一直文贵武贱,武将地位就是不行。
“目下,北固山尚有一伙流民盘踞,其首领段恺已被击杀,余者,谁愿带兵走一遭,把流民全部擒捉?”赵桓问道。
“殿下。”兵马钤辖张行道:“前山流民不足为虑,只怕后山巨寇前往支援。”
“后山贼首曹成已被击杀,其山寨亦被打破,贼众尽被擒获,皆解往扬州处置,只有流民。
其横行无忌,多行不法,不可不除。
能除此伙流民者,仍可留职,余者,彻查兵额粮饷,但有缺额者,严惩不贷!”赵桓道。
“臣愿往。”
兵马钤辖,兵马都监,巡检等同时请命。
他们都是武职,然职权重叠,平时相互牵制扯后腿,早就不爽了。
此时明显只有一根救命稻草,当然希望自己抓在手里。
不抓不行。
个个都是一屁股烂帐,绝对经不起查的。
最重要的是,哪怕没有尚方宝剑,赵桓杀了他们也不会受到非议。
至于谁去谁不去,赵桓是不太在乎的。
矮子里找高个子罢了,能有什么指望呢?
反正他的目的就是把润州扫一遍,只留个把熟知情况的便可。
于是,张行被点名,领本地兵马再打北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