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今儿个觉得理亏了,虽然一时撒娇,一时爽。但是,看他爹和几个叔叔在外淋着大雨的样子,桃花还是觉得自己太不懂事了。
她没啥能做的了,只能在吃食上补偿补偿。怀着这样心情,她做了一堆肉,加了多多的辣蓼草和辣椒,做了一锅猪肉火锅,里面有些猪内脏和瘦肉,这还是上次买的,她为了显得逼真,也不敢做多,一人三四块的量。
肉是放盐腌制起来的,微微有些盐,皮放在灶台里烧黑,热水泡一泡刮干净,然后切片,放生姜蒜还有一点子啤酒辣椒草腌制起来。
然后把芋头,胡瓜,藿菜、薤菜、菘菜还有不知名的野菜,统统洗干净备用,把肉切片,肥手下锅扁炒出油来,加点酱油花椒大蒜生姜,炒出香味,加入开水。
然后加一个炸黄的荷包蛋,滚汤热蛋,汤汁一会就会泛白了,加芋头,胡瓜,煮熟,关火。做一个葱与香菜的沾水。
还做了红烧腊鱼,炖的软烂,放了多多的辣蓼草,这个就放心大胆的做了。
洗干净鱼,切段,翻炒,然后加点水,煮一会儿,加入辣椒草与生姜蒜,大火收汁,炖的软烂,入口,黄色的鱼,加入佐料的味道,香的不得了!
还把他爹给他娘买的鸡蛋也做了,七个鸡蛋,蒸的蒸鸡蛋羹,软软的,黄黄的,撒点小葱肉沫,颜色好看极了,满满的一堆!看起来非常有食欲!
加了多多的大米和小米,掺杂在一起,放了点冰糖,煮了一点粥!
看起来就口水直流!
反正管够哩!
几个大男人,没进灶房就闻到了香喷喷的饭菜香,忍着打鼓的肚皮,干完了活。这一会儿,看见这一灶台的肉,眼睛都发着光。
“咋这破费哩?随便吃点就成了!”
“是啊,这多浪费哩!”
“哪有的事儿,这大雨天的,还得麻烦你们,大家就别客气了!”
刘女士赶紧开口喊人坐下,这有啥啊!该不好意思的是他们才是!
“是啊,做都做了,大家就都别客气了,赶紧坐下来吃饭吧!”
孟福禄一边摆凳子,一边喊儿子拿碗筷来,大家也不再多说啥,主人家一片心意,再多说就显得生分了,遂也不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虽然觉得这活不值一提,大大浪费了吃食!但,这说明人家心里有他们,心里欢喜他们哩!主人家这是有心贴他们,他们这心里也热乎哩!
几人也不在心里叨叨,询问了刘女士她们等会去吃,因着灶房确实狭小,遂也不再多说,与其说这么多,还不如吃快一点,让出位置来。
“快吃吧,俺们夹出来了些,你们快吃!等下,俺带着孩子们在吃!”
孟福禄拉过刘女士,悄摸给人喂一嘴,附耳过去,悄声问。
大家仗着嘴,就一顿扫射,夹着小菜,顺着锅,那么一滚,沾了调料,顿时葱香,蒜香,薄荷香,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在他们的嘴巴里爆开,然后融合又在舌尖散开,口齿生津,划过肠道,然后稳稳落在胃里。
被雨水浇灌的身体,在食物的温暖下,开始褪去寒冷,僵硬的手指不再感到麻木,几人也不用劝,筷子舞的飞起。
刘女士本来也是打算邀请他们的家人来吃饭的,但被他们拒绝了。雨势过大,又是泥土地,天黑路滑,孩子不方便出门。
刘女士听后表示理解,但还是热情地邀请他们留下吃饭,菜品虽少,但胜在份量很足,但这些大男人再次拒绝了她的好意,让她不要客气,家里都有饭食。
刘女士张嘴就说:“那把田嫂子叫来吧,就在家隔壁哩!也不怕。”
她话还没说完,万延年已经转身跑开了,吃饭啥的,还是算了吧。万延年心里清楚,如果再待下去,刘女士肯定会叫他喊他娘和弟弟过来吃饭。
但他不想给三婶家添麻烦,而且外面下着雨,他得赶紧回去处理家里的事情。所以,他冒雨跑向田家,希望能尽快找到田嫂子并解决问题。
万延年一边跑,一边回头对刘女士喊道:“不用了,俺先回家了。婶子,俺娘做了饭哩!俺家去哩! ”
然后他迅速消失在雨中,留下刘女士站在门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担忧。
“别管他,弟妹,家里有吃的哩!”万贵从屋顶抬起头来,爽朗的告诉她,真不用,不过是搭把手的事!
于是,刘女士也歇了这心思,桃花听着这一出,手里的食物也多做了些,想着待会儿把腊鱼和肉汤一家分一下带回去,想着爷爷奶奶和如意,也留了他们的份儿,这不几天的腊鱼,也不剩几块哩!
这不一下子就去了十二个碗,家里,满打满算也不够,这不没了多余的碗,竹筒来凑。用碗口大小的竹筒,装了大半碗的量,捡了竹筒盖上,放在灶炉一旁的热水里,温着。
几个大男人,不一会儿就吃好了,抹了一把嘴。也不多说,起身就要家去,换身衣裳哩!桃花赶紧拿着竹筒子,挨个递给他们,
“今儿个谢谢各位叔伯哩,也不是些什么稀罕物件,家去了,添碗菜哩!”
几个大男人,本不想拿着,这又吃又拿的,像什么样子哩!可这一家两口子,尽劝着,小侄女也是一脸巴巴的望着,他们不收,道成了罪人哩!于是,也不再客气,拎了竹筒便走了。
“香死俺哩,娘,赶紧来,俺们吃了哩!”
孟家三个男娃子,早等不及了,挨个端了菜来,摆好,不待桃花把肉汤倒入锅里,便拿了碗筷,舀了粥,一人一碗,眼瞅着,咕噜咕噜的喝起来,红烧的冒着香气的鱼。
待刘女士说开饭,几个娃子犹如蝗虫过境,片甲不留。桃花不怎么爱吃鱼,她舀了几勺鸡蛋羹,就着粥,狂涮简易版火锅,虽然材料不丰富,辣味也不多。
但,还是很好吃啊!
烫的肚子热热的,嘴巴涨涨的,幸福达到了巅峰,这一刻,大哥那一嘴的黄牙,她都看顺眼了不少。
等到春来了,家雀飞来了,小庄村河畔上的柳树抽枝了,她也要踩着阳春三月的桃花去折几枝来,改善改善一家子的口腔卫生。
因为她奶奶原来算起小康家庭的人,自来就有这个习惯,但,如今,这不是天干物燥,地皮都晒得起了壳,别说喜水的杨柳了,就是新疆来的胡杨,这会儿怕也得旱死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如今没这个条件,用来刷牙的柳条没有了之后,他们也找不到代替的甘草了,她的牙齿自然而然的也黄了。
而且,她们村里,没有柳条,得去小庄村她姥姥家才有,小庄村那一条河岸上一溜的一排杨柳树,年好的时候,水嫩嫩的一排,翠绿翠绿的,河里还有些黄愣愣的小绒鸭子,引吭高歌的白鹅,捡拾虫子的白郦鸟,真当是应了那句,红掌拨清波了。
河水肥硕,清凉,水流却是不急的,阳光好,又没有长了些水草,绿油油的一片,随着水流轻轻摇摆,附着在水草上追逐水草的小银鱼。草根底下是尖尾螺旋的黑色螺丝,着水草而居,一撮箕就是一大堆。
夏日里,光屁股啷当的黑皮小孩,一窝蜂就钻到水里去,不多时,冒头出来了,工具里就是一堆螺丝,她们几个兄妹都去姥姥家住过,当然也摸过螺丝啦!
不过,那是抹给鸡吃的!人,一是没有多少肉!二是,没有烧制的厨艺!也不是没有人吃过,可惜一吃一嘴巴泥,肉又小!
过多时,人也就不吃它了!
可,敲碎了,喂鸡鸭却是极好的,吃了的鸡鸭,下蛋都大个了不少,下蛋买的铜钱都多了不少。
这人里,不包括刘女士和桃花,她们是来自田螺的故乡,想到麻辣螺丝,她就馋得流口水。
可惜啊,现在家里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没办法做,桃花想,她得赶紧想个办法,把辣椒种起来才行!
就算这个世界上的人不喜欢吃辣,至少她自己家里人的嘴巴可以得到一些慰藉吧,那么多美食,她一辈子也不会孤独了。
“娘,俺们啥时候去小庄村啊!想俺姥姥姥爷哩!”
刘女士吃着饭,香着嘴,听到闺女的的话,嘴巴里的饭菜都没有味道了,心里却是苦的。因为前儿个她们去镇上,顺便去了她娘家,结果,刘老爹,老娘,气的狠了。
直接不给她开门,东西也不要,直叫她走,以后再不用去了哩!她们一家,放下东西,只能灰头土脸的回了老庄村。
“花啊,你姥姥姥爷,不要咱去哩!”
刘女士表示,想去,可以啊!给娘把台阶搭好,娘顺着坡就下了哩!绝不浪费您的宝贵时间!咱,就不是那拖泥带水的人儿。
“娘,那还不是您自己做了错事,能怪谁哩!”
孟喜年一脸责备的看着他娘,明明自己错了哩,惹了姥姥姥爷,听他娘这口气,咋?还不知错哩!
“是哩,娘,谁让你胡乱借钱的,还不管俺们几个哩!姥姥姥爷不气,才奇怪哩!”
孟团年接着开口道,要他觉得,他娘也该被打屁蛋子哩,居然拿那么多钱给别人家,他们家穷的,只有这个房套子了哩。
夏天抬头就可以看到星星,冬天门外大风吹,门内小风吹,她娘的眼睛就不会瞅瞅,见天的哭,哼,娘们唧唧的!果然是女人啊!
“好了好了,娘知道错了,娘就是让你们几个好娃子,给娘支个招,让你姥姥再不气俺哩!”
刘女士停下吃饭的动作,抬手阻止了她小儿子那欲张的嘴巴,你说,几个好好的娃,咋长了张嘴哩!那可不是她刘女士干的蠢事儿,哼!瞪我?小娃子,娘给你记了一笔哩!
“娘,吃饭,吃饭,俺知道你有办法的。”
桃花喝了一口粥,夹了几筷子鱼给她娘,特意叮嘱她吃鱼头!以形补形!桃花看着她娘一脸的同情,你说这好好的人,咋把脑子丢了哩!
“看啥看,快吃吧!”
刘女士瞪了几个娃子一眼,瞧瞧,瞧瞧,那几个娃的碗里还有他吗?一脸的,俺怎么有样不懂事的娘喔!
即使她努力低头做个勤勤恳恳的干饭人,那几双放在她脑皮上的牛眼,也不得不强迫她加大声音,行使一种名为,妈妈为你好的权利!
几个娃,怒其不争,碍于爹的铁血无情,嘴脖子都气歪了,还是不甘的闭上嘴!
算哩!这么好吃的饭食,还是干饭重要哩!
大不了,娘被姥爷竹笋炒肉伺候的时候,…他……他……,愿意给他姥爷换个腚……呜…想是这么想,几个娃,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毛,暗暗看了那边嘴角挂着一丝鱼肉的娘,脸蛋儿一鼓一鼓的,看起来,吃的很开心。
刘女士确实不自知,手持碗筷,吃的头都不抬的!
几个小娃子一看,心心念念为你着想,你居然理都不理,真是一腔热情,喂了狗!
算哩!真是白疼这个老家伙哩!
几个男娃子,不得不尽量不看那边惹人而不知的老妇人!
桃花,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这暗藏杀机的灶房,她夹了几口肉,默默退到了一边!
刘女士的怨念,她!!看不见!!看不见!
呀!这年代根本不行这一套的哩!连坐??
不好意思,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廉价劳动力,她,不知哩!所以,她背过身去,大口吃肉。直接无视她娘那酸了吧唧,一副你是负心人的人表情。
刘女士没法了,成功的干饭人,她是做不到了!幸福的干饭人,她也做不到了。于是她开口了,
“娘,自己会认错的!赶紧吃吧!再瞅俺,俺给你们几个丢出去洗洗头,清醒清醒!”
刘女士挨个看了他们的卤蛋,表示还可以再洗洗,用锅丝啥的!不然,牵出去溜溜,都要被邻居投诉!想到这里,她乐了,又大口涮起了菜!
几个娃这一听,觉得屁蛋子不疼了,也加入了收尾的工作。一家人,把饭菜挨个吃干净。刘女士铲了一些草木灰出来,今儿个有油水,不用草木灰擦一下,洗不干净哩!
吃了饭,几个娃子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刘女士也不管,这村,他们比她熟好吗?都是男娃子,这点事儿还用牵肠挂肚的,她又不是林黛玉,见天的宝哥哥宝哥哥的!
咋滴了!
泥巴地里长出的庄稼子,你愣是养在温室里,不伦不类的,她又不是后娘哩!
可劲造儿吧!敢惹她心情不爽,就问问她刘大胆的关东,敢是不敢闯?切!
湿答答的,冷飕飕的,桃花自认为自己是个软妹子,乖乖待在炉火旁,精心伺候自己的破烂货,小手不得不将热风刮到自己被子这里,得干呐!
大哥,拜托了,俺可不想体验一把啥叫爹娘中间大火炉,哪有二十多岁的灵魂还要做个爹娘的暖宝宝的!
这,存在感极强的实体宝宝,她吃不消,无福消受。于是,扇的可勤了!
“桃花啊,你这是多了颗猪脑子装着吗?”
刘女士嫌弃的看着她那傻闺女,不知道她一个劲儿的把热气扇走,是为哪般?这一会儿,刘女士不得不心疼为桃花读书花的那些钱了,心下一疼,更是后悔!好好一孩子,长了一颗猪脑哩!
“刘女士,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哩!俺,小手都要累断了,还在那说风凉话哩!”
桃花看都没看她娘一眼,看着擦黑的天,她这心啊,犹如石板上的煎鱼,着急哩!可没空,理她娘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人!
“看来真是虎父无犬女啊!!啧啧啧……”
刘女士也不说啥,直接去她屋里,拿出一件她的麻衣来,塞在桃花手里。转身坐下,把桃花的烂被子拨去一边,自己伸着手,伸着脚,烤了起来。
桃花拿着她娘的衣服,安心了!心里忍不住想起里那经典对白,你怎么不早说,怎么不早说呢!
这给她个烂衣服,她有个借口了,房门一关,她再把她空间那一套被褥拿出来那么一盖,啧啧啧!美滋滋!
只要在他们进她屋之前收起来,那不是万事大吉啦!瞎操心啥,跟个傻子似的,在这里捧火!
桃花笑嘻嘻的挨着她娘坐下,靠在她娘的胳膊上,母娘俩围着一炉火炉,橘色的火光给予了她们一张温和的面庞。
孟家没灯,照明方式全靠自己的眼,和天上的月光。运气好,一夜安然无恙,运气不好,落在茅坑里,也只能自认倒霉。
谁叫他家有个败家娘们,刘女士是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