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禧宫。
外头,掌灯的太监轻轻地走,点上灯笼。
白木莞香,清淡曼妙。
公孙玉单手支头,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另外一只手搭在软枕上,盖着素白的绢帕。
余元青正在为她诊脉,片刻他匆忙起身,恭敬行礼,对着公孙玉道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这的确是喜脉。”
公孙玉心里有数,不惊不喜,了然点头,心满意足地叹口气:“这件事终于还是成了。”
余元青的心情同样波澜不惊。算算日子,正是皇上独宠娘娘那时候的事,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公孙玉垂眸看着余元青:“多亏了你,那些药丸和熏香让本宫如愿以偿了。”
“是娘娘自身有福,如愿以偿。”
公孙玉轻生一笑:“一切似乎都要好起来了。”
余元青仍是低头不语。
公孙玉看出他这些日子情绪低落,淡淡开口:“余太医似乎心事很重啊。难道你对本宫有什么不满吗?”
“不,微臣万万没有……”
公孙玉摇头:“你这张心事重重的脸,本宫看了许久,你有何所求,可以告诉本宫,能给你的,本宫必定不会吝啬。”
余元青欲言又止,他心里只想着一个名字。
不过,他说不出口也羞于说出口,好男儿不求功名利禄,要什么女人?
公孙玉等着他开口,谁知余元青闭口不谈,一脸隐忍,只道:“也好,等到皇子平安出生,你去向皇上求赏吧。不过你要记住,你永远都是本宫的人,本宫的心腹。”
“是……微臣不敢忘记,谨遵娘娘教诲。”
次日,公孙玉亲自告诉周汉景这个好消息。
周汉景甚是欢喜,当即下令,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以贺皇家之喜。
相比之下,兰美人没了之前的风光,心里憋屈又毫无办法。这还不算完,她私自倒腾宫中私货的事也被更多人察觉到了。
她身边的奴才宫婢,对她怨气颇重,如今皇后娘娘有孕,兰美人的地位不保,大家明面上不敢做什么,只能暗戳戳搞事,把她偷送东西出宫的事,添油加醋地传出去。
兰美人倒是不怕,继续贪,有什么要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总要有个说法。
萧太后会做人,先给兰美人送了五百两黄金,又用送了不少绫罗绸缎,前前后后赏赐的东西比她刚刚有喜的时候还要丰盛体面。
兰美人有点懵了。
傍晚时分,萧太后亲临熙春殿。
她来探望她,顺便又带了好些礼物,其中就有她最喜欢的燕盏。
兰美人扶着肚子,缓缓行礼。
萧太后笑容亲切,握紧她的手:“快坐着吧,哀家也有些日子没来看你了。”
兰美人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会对太后放肆,安安静静地坐下来。
萧太后摸摸她的肚子:“皇后有孕,你这一胎又安安稳稳,再没有比这值得高兴了。”
兰美人寡淡的笑了笑:“臣妾也为了皇后娘娘高兴。”
萧太后不是来寒暄的,她轻轻握着兰美人的手,轻轻抚摸,神情慈祥。
兰美人有些不太适应,只是勉强微笑。
谁知,萧太后突然开口说道:“你这双手现在摸起来还有点粗糙,指甲上也有细微的纹路,可见你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唉,真不容易啊。可惜了你这样的容貌,本该娇生惯养的长大……”
兰美人听了这番话,脸色微沉,被太后握着的手也微微颤抖,她不停地眨眼:“娘娘……您这是……”
萧太后笑容可掬,眼神明亮:“哀家听说,你家中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他们今年多大了?”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让兰美人更加不自在。
“弟弟十岁,妹妹一个十四,一个十二。”
萧太后点点头,继续往下说:“哀家还听说,你十岁就离家做事了,很是勤勉。”
兰美人听得全身微颤,不是害怕,而是委屈忿恨。
她不得不想起过去的种种不幸。
小时候她被爹娘贱卖换钱,十四岁没了清白,又被当成玩意儿被人送来送去,几经转手,她才有机会进了官家,每天唱唱小曲跳跳舞给主人家助兴。
那一日,她在大人家的宴席上见到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气度不凡,俊朗威严,兰美人不知周汉景就是皇上,还以为哪家的公子哥儿,一心想要脱身,使出浑身手段,这才得到周汉景的喜爱。
“哀家在宫中阅人无数,也是少见你这样苦命的孩子,皇上不嫌弃你,便是你的福气。若是皇长子也托生在你的肚子里,更是天地动容啊。”
温温和和的几句话,说得蓝美人泫然而泣。
“娘娘……臣妾没有一天,没有一天敢忘记皇上的恩德。”
“那就好,好好养胎就是报恩了。以后,皇上要多陪陪皇后,你懂事些,别争别抢别闹。”
“是……”
萧太后说了许久,还没有松开她的手,掌心潮湿生汗:“那五百两黄金,你找人送出宫去,以后别惦记着宫里的东西了。没银子只管来找哀家要,千万!千万别再做丢脸丢份的事了。”
兰美人颤然落泪,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内心五味杂陈,羞耻又愤怒。
萧太后走后,兰美人知道自己得收手了,立马安排人,明天一早就把送金子出宫。
五百两黄金,足够她那一家子吃个三年五载的。
因为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凤禧宫的差事成了最要紧的差事。
太医院内,人人事忙。
余元青抽空过来走走,不好直接了当去找沈凤舒,只好和遇到的熟人寒暄几句。
曹珍也是他的熟人,两人一处说话,余元青眼神飘忽,似在寻找什么。
曹珍见他心不在焉,低声道:“你不是来找我叙旧的?你是来见沈凤舒的?”
余元青也不否认,继而问道:“她在这里怎么样?”
曹珍似笑非笑,话里有话:“她是萧阿公的爱徒,自然不会差,而且,她格外会做人。”
余元青不喜别人对她冷嘲热讽,皱了皱眉:“她的确很有天赋,也肯努力。”
曹珍幽幽看他:“元青,你是聪明人,别做蠢事。这种女人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