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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林走后,秋月怕刘春梅跟荷香两个女人在家害怕,便问要不要她过来陪。

刘春梅笑道:“嫂子不必担心,我娘指使了一个婆子来陪我。”

“那就好。”秋月松了口气,想来刘家已经替她准备好一切。

吴成这些日子赚了点钱,便重新找了一个小院,从大杂院里搬出来。

苏寡妇马上就要生产,那间小屋子确实住不下了。

他们东西不多,收拾好放进箩筐里,手里再提一些,一担挑过去便完事。

苏寡妇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女人,连一根线头都舍不得丢。

搬进新家基本不用添置东西。

连给孩子的尿布,小被褥,都是用吴成他们穿得破得不能再破的衣服改的。

秋月和杨树过来给他们暖房,看在心里。

第二天便收拾了一袋子辰儿和曦儿小时候的衣裳小被褥送过来,道:“先前就想着收拾出来拿给你,总给忘了。这是辰儿兄妹俩小时候穿的,还都是好的。看看合不合用。”

俩孩子出生的时候,家里日子还过得去。

做的衣裳料子大都是细棉布,除了旧些,连块补丁都没有。

苏寡妇感激的接过,道:“这么好的料子,拿去旧衣店还能卖些钱呢,就都给我了。”

秋月笑道:“都是孩子们穿旧了的,你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嫌弃,求都求不来呢。”

虽然节俭,但苏寡妇还是做了一顿体面的入伙饭招待他们。

潘小兴和吴青眼珠子都黏在那碟子肉上了。

但吴成没发话,他们都没有动,规规矩矩的坐着。

等杨树他们动筷子后,他们才端起饭碗。

吴成笑着给老婆孩子各夹了一块肉,笑道:“吃吧。”

两个孩子才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那碟肉,除了曦儿,杨树和秋月几乎没动。

吴成给他们夹到碗里,他们又找个借口夹到苏寡妇和两个孩子碗里。

吃完饭,吴成收拾碗筷去洗。

秋月看着苏寡妇的肚子,道:“应该快生了吧?”

“差不多下个月。”苏寡妇抚着肚子,笑的很温柔。

“稳婆找好了没?”

“不用稳婆,我自己就能生。”

秋月皱眉道:“左右花不了多少钱,找个稳婆好一些。”

苏寡妇道:“嗳,我在山里,就是自己把青儿生出来的。虽然是头胎,但孩子懂事,几乎没受什么罪,就生下来了。”

秋月知道她平时比较节俭,特别是以前带着潘小兴的时候,一文钱都得分成两半花。

回去时,她特意叮嘱了吴成,一定得找稳婆,别听苏寡妇的。

吴成连连点头,“我明儿就去找。”

秋月不放心,吴成一家除了苏寡妇都是男人,对生产的事怕也不懂,

她有空就会带曦儿过去,陪苏寡妇坐一坐。

拿些鸡蛋过去给她补身子。

苏寡妇拿出她带来的那些衣服,笑道:“除了肚子里的这个的,我还给小兴和青儿改了两套,你看看,够他们穿一二年的。剩下这些,够小的这个穿到三岁了。”

秋月看着衣服上的针脚,细密结实,道:“小兴他们也不急着穿,你别太过劳累。”

苏寡妇摇摇头,道:“这点活怎会劳累,比起以前,我现在是掉进福窝了。”

她细细的数着进城以来的日子生计,“如今当家的每日去卖馒头,生意不好不好,也有三四十文。加上小兴带去学堂卖的,一日也有五六十文呢。”

“除去两个孩子的束修,再除去房租吃食,慢慢攒些钱,我们也买间小院子,到时候,孩子们就不用再挤一间屋子。等小兴以后成亲,也有个地方。”她想着未来的好日子,手上的针线飞快穿梭,脸上满是幸福的笑。

但是,没过多久,她难产死了。

吴成请了稳婆,却没起到什么作用。

孩子屁股先出来的。

苏寡妇惨叫了一整个白天,到了夜晚,逐渐没了声息。

稳婆在最后,硬是把孩子拽了出来。

浓浓的血腥味淹没了那间小院。

孩子发出微弱的哼叫,却没人去抱他。吴成瘫在产房外,两个孩子哭成一团。

哭声里混着诡异的寂静。

稳婆看着好似魂魄离体的吴成,说道:“吴当家,趁你娘子现在刚走,找个人来给她收殓了吧。”

产妇死了,收生钱估计也拿不到。

她摇摇头,洗干净手脚,拿着自己的小包袱就要走。

秋月这才回过神来,忙叫住她,给她递了一吊钱,道“婆婆,谢谢你救孩儿一命,辛苦你了。”

稳婆以为今天白干,没成想还有钱收,心里也舒服了些,道:“这都是我该做的。”

稳婆走后,秋月让潘小兴去叫杨树过来,道:“现在你婶娘刚走,你可不能一味的哭,得担起这个家来。”

又去熬些米汤,先喂了孩子。

苏寡妇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半睁着眼睛,鬓边还有几滴未干的泪。

秋月打了一盆水来给她擦洗,道:“你放心去吧,孩子很好。等会我给你烧多多的钱,你给阎王爷多送点。下辈子投个男身,再也不用受这苦。”

等杨树过来,秋月便让他去买一副棺材,并元宝蜡烛纸钱等物。

三日后,苏寡妇出殡。

山上早已挖好一个大坑在等着她。

等人们从山上下来,她便变成了一个土堆,前方立着一方小小的墓碑,上面写着吴门苏氏。

吴成木呆呆的抱着小儿子,下山的路上,摔了好几次。

到了晚上,吴家院子里,灯也没点。黑洞洞的屋子里,时常传来含糊不清的哭声,还有婴儿哀鸣。

秋月实在看不过去,便把孩子抱过来。在街上找了个刚生产完的小媳妇,每个月给她一百文钱,让她帮忙奶一奶孩子。

潘小兴哭了两天,看着身边饿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弟弟。

挣扎着去厨房熬了一锅粥。

先让弟弟喝了一碗,又端了一碗去吴成那屋,喂他吃了。自己才到厨房装了一碗,和着眼泪一口一口吃下肚。

吃完粥,他来到秋月家,要把弟弟接回去。

秋月看他脸色苍白的样子,道:“你弟弟就先放这边吧,我在街上给他找了个奶娘,你回去,照顾好你叔和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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