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小白从背后将手伸出来，把手掌心的那两对镯子摊开给她看。
“哇。”游含玉惊叹一声，“好漂亮啊。”她迫不及待地拿了过去，戴在了手上，伸直了十指，比了又比，看了又看，口中啧啧称赞，“太精致了，太厉害了，你真是个天才。”
封小白摊摊手，“小意思，欢迎以后常来光顾。”
小小的团子说着大人的话，一脸认真地招揽生意，神情臭屁地很。
游含玉被她逗笑了，一把将人抱起来，举了个高高，“那是肯定的，我还会帮你好好宣扬宣扬。”
两人闹了一下午，游含玉试过效果之后非常满意，表示要给自己的父亲母亲兄长好友们都来一个，封小白只好又接了几单，捂着口袋里的定金合不拢嘴，神思恍惚，飘飘然不知今夕是何年。
夕阳退去，夜幕降临。
五个人御剑而起，来到那处断崖上等候，明亮的月光洒下清辉，照的路边的石块清晰可见。
迎着寒冷的山风，封小白和游含玉坐在一旁嘀嘀咕咕，慕容江也凑了过去，苏灭和游青临抱着剑，站在崖边，不时往下看一眼。
一个多时辰过去，始终无事发生，封小白和游含玉开始昏昏欲睡，慕容江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站起来，“两位仁兄，劲头真足啊，站了这么久不累吗？”
苏灭看着他，嘴里吐出冰冷的话语：“今晚若是不见那些将士，明日接着查，晚上继续守着等，后面的日子有的熬。”
慕容江表情裂开，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游青临手中灵光一闪，召出两只胖乎乎的猫头鹰，修长的手臂一挥，“去吧。”转过头对着苏灭和慕容江道：“先小憩片刻，一旦有动静，飞灵和飞夜会与我们示警。”
慕容江见此，索性找了个地方，铺开毛毯，懒散地躺下去。苏灭和游青临则是在崖边打坐调息，但凡有异样出现，可以第一时间察觉。
圆月明亮，夜色如水般寂静。
不知多久，一片乌云随着晚风飘来，遮住了月光，崖底黑雾涌动，一队数百人的骑兵在黑雾中凭空出现，他们身着铠甲，装备精良，手持长枪，骑着骏马井然有序地前行。
断崖处，半山腰上的枯枝上倒挂着两只猫头鹰，见此，纷纷扑扇着翅膀，朝着崖顶飞去。
风声袭来，游青临陡然睁开眼，偏头朝底下看去，只见底下浓雾翻卷，当即喝道：“有情况！”
众人立马清醒过来，纷纷来到崖边。
封小白目力很强，将底下的情况尽收眼底，道：“约莫两三百人，要不要跟上去？”
苏灭果断道：“跟。”
封小白拿出一沓隐身符，给他们递过去，“走吧，尽量收敛气息。”
几个人悄无声息地跟在这两三百将士的后方，七拐八拐地在崖底穿行，一直到巨石阻隔，前方无路可走才停下了脚步。
几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
只见，那两三百将士恍若无知无觉一般，始终保持着速度向前，不曾停下，随后在五人震惊的目光中，逐渐消失在那片阻隔的山石之中。
等到最后一列将士消失，五人这才上前，慕容江抬手摸了上去，触及石体，“怎么回事啊？”
苏灭自空中飞了个来回，落地道：“山石那边也没有见到他们，不是穿过去了，而是凭空消失了。”
慕容江闻言，喃喃道：“见鬼了。”
游含玉翻了个白眼：“他们本来就是鬼。”
封小白掏出来一张符，打入灵力，那符幽幽前行，紧贴在石壁上，之后便再也不动。封小白皱着眉，将符收起来，换了一张，又是一掌灵力注入，那符更不给面子，什么反应都没有。
“追踪到这里就停了，”封小白不解，“也没有发现类似空间传送阵的波动，奇怪，奇怪。”
苏灭站在一旁，沉思良久，而后缓缓抬起头看了眼被黑雾遮盖的圆月：“回去。”话落一马当先，御剑往回走。
四人紧随其后。
一路疾行，就在四人满腹疑惑的时候，惊人的一幕呈现在他们眼前。那队消失的上百将士，又在那片黑雾中重现，以相同的阵容和速度，慢慢往前走。
“这……”众人大惊。
苏灭撕下隐身符，现了身形，四人来不及阻止，马上又发现了不对劲。那队将士仿佛没有瞧见眼前的大活人一般，从苏灭身上直接穿行而过。
“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是……灵。”苏灭看着那队渐行渐远的将士，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随后陷入幼时的一段回忆中。
死生门，山顶的一座学堂中，学识渊博的夫子坐于高台，十几位少年少女列坐在下方，或手中持卷，或指尖执笔，神情庄重，一丝不苟。
“诸位可曾听说过，灵。”
众人面露不解，“未曾。”
“有些寿元耗尽的人或修士，濒死时执念深重，不肯消散，机缘巧合之际，便会化作灵。他们穿梭地狱，重返人间，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世间。”
“这另一种形式，指的是什么？”
“不知。”
“那他们会死吗？还是达到永生？”
“算得上是永生。”
众人面面相觑，“还望夫子细解。”
“他们面容与常人无异，寿数无尽。但是没有心跳，没有脉搏，不会受伤，不会流血。更有甚者，夺天地之造化，可以修炼。”
“可以修炼，那可否飞升？”
“理论上来说，可以。”夫子面露可惜，“只是从未有过先例。”
“不会受伤？这，这……岂不是不死不灭？”
夫子面容复杂，道：“非也。”
“既是执念所化，执念一散，身死道消。从此无踪无际，无处可寻。”
“再高的修为，再高的境界，顷刻间烟消云散。”
众弟子闻言，神情恍惚，“这世间，竟还有这等奇事。”
……
四人安安静静地听着，苏灭顿了顿，又道：“灵，大体可分为两种。”
“一种无法修炼，死亡之地生成灵界，无法远离，本领与生前没有区别。有记忆，可以思考，但是需要人提醒。”
“提醒什么？”
苏灭低声道：“提醒他已经死了。”他又往那些将士的方向看过去，“例如他们，行进有度，服从军令，始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但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又被困在死亡之地，没有外界干涉的话，便会一直重复自己心中的执念，一直在这断崖底下徘徊。”
慕容江叹了口气：“诶，那岂不是被困了一百多年了……”
“提醒了他们，结果会怎么样？”游青临问。
“不怎么样。”苏灭淡淡道，“清醒之后，接受得了的，执念一消，自行散去。接受不了的，自始至终困在一个地界，经年累月。”
游含玉感慨道：“所以外力无法伤害他们，他们的离去，只会是看淡一切之后，自己放过自己。”
封小白问：“那另一种呢？”
“另一种可以修炼，不受地界限制。这种的最为稀有，几百年都不一定出一个。他们保留为人的记忆，但是会性情大变，比如勇敢的变得懦弱，温顺的变得凶残，没有规律可循。”
“灵，灵……”游含玉喃喃道：“原来这就是我们的符箓没有起效果的原因。”
苏灭点头，道：“因为他们非人，非鬼，非妖，又哪里来的阴气，妖气？”
“还有时间……十五月圆，似乎是一个契机。”苏灭见那队伍已经消失在他们视野之中，道：“今日，也是十五。”
“对，八月十五，将士列道。九月十五，孩童消失。”被他这么一提醒，游青临也反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