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
耀眼的灯照得姜意有些头脑发昏。
桌上的水已经凉透,姜意抿了下唇,迟疑几秒,随后端起来喝了一口,一股冷意刺激着神经,她的思绪重新回归冷静。
“那些属于阿凌的钱你们得给我。”姜意冷眼看着他们,说完后又开口:“另外——迟嘉舟怎么样了?”
“不太好。”迟远安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我刚给他上了一堂课,他看起来还挺享受,而这些这都拜你所赐。”
姜意眼眸深了些,放在身前交握的手紧了紧,眼眸平静,“你们的要求暂且不提,但那些钱你们必须得给我。”
“我现在很需要钱,我希望……你们能再多借我一点,我知道你们要什么,把钱给我,我会答应你们。”
姜意心好似被什么东西扎了,刺痛难耐,可她现在没什么可用的筹码了,唯一的最管用的莫过于迟嘉舟。
姜意心底歉疚无比。
“只要你离开阿舟,那些钱我们自然会给你。”赵芳玲微笑:“只是——意意,那是先前,现在不一样了。”
姜意瞬间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赵芳玲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花茶,淡淡开口:“管家,把她带出去。”
管家来到姜意身边,等候赵芳玲的指示。
姜意心神一紧,眼神冰冷,“赵芳玲,你到底想干什么?!”
“意意,现在,求我们的人是你。”赵芳玲对上丈夫迟远安温和的眉眼,笑着看向姜意,“阿舟有他该待的地方,他又能做什么?你也知道,他没钱,帮不了你。”
“你该走了,意意。”赵芳玲轻飘飘地开口:“让我看看你求人的态度。”
她看向管家,姜意察觉到,立马转身,被管家钳制住,管家伸手,稍稍侧腰,和颜悦色地说道:“姜小姐,请吧。”
姜意被气笑了,可偏偏无可奈何。
也不知道迟嘉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顾不上想其他的,离开了偏厅,被带着出了庭院。
姜意站在门外,看着大门合上,眨了下酸涩的眼,静静看着,心思越发重起来。
忽然,一道声音传入姜意耳朵。
“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懂什么才是求人的态度,我们满意了你才能进来。”
姜意站着,犹豫半秒,下定决心。
她现在不能再等了。
她得有钱。
姜意咬牙,跪在了地上。
赵芳玲看着手机上传来的画面,笑出了声,“远安,还是你说得对,不能太给脸,要不然她还真当一回事了。”
迟远安眉眼温和,眼角勾起笑意,揽住妻子的肩,“你啊,别总这么善良。”
赵芳玲放下手机,顺势靠近丈夫怀里,“我为她着想,她也不会想着我,我算是明白了,我什么都不缺,没必要和这死丫头吵嘴,不值当。”
“想清楚了就好了。”迟远安理了理妻子两鬓的头发,“你打算怎么做,嗯?”
“让她跪着吧。”赵芳玲傲气十足,“咱们不缺钱,等她跪得让我们舒坦了再给她点钱,省得看她那乞丐样让人心烦。”
迟远安眉眼展开笑意,纵容道:“也好,就按你说得办。”
赵芳玲亲了亲丈夫的下巴,娇声道:“老公,有你真好。”
迟远安笑容满足,“你开心就行。”
……
门外,姜意一直跪着,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赵芳玲并没有开门的意思。
姜意垂眸,继续咬牙坚持跪着。
一个半小时后,天空开始下了点小雨,姜意有些受不住,脸色发白,但不敢起来。
她爬起来惹怒了赵芳玲。
阿凌还等着那些钱救命呢。
原本今天过来她是来那拿笔钱,可现在赵芳玲却更加变本加厉,如今她却被拒之门外,心里愤恨,但眼下又没有最佳方法。
雨势渐大,姜意纹丝不动地跪在雨里,少女全身被雨水淋湿,两侧的头发滴着水,看起来狼狈极了。
画像中,赵芳玲嘴角弯起。
“这下学会听话了吗?”
与此同时,这句话也透过电子设备传到了姜意耳边。
少女身形纤瘦,脊背挺直,倔强冷淡。
赵芳玲十分有耐心地欣赏着女儿的表情。
迟远安眼底露出一丝赞赏,“这丫头不愧是你女儿,够胆,脾气够硬。”
“我脾气不好吗?”赵芳玲不乐意了。
“哪有!我是说这丫头做事有点魄力。”迟远安哄着妻子,“当然,这还是取决于你的优秀基因。”
雨越下越大,豆瓣大的雨珠砸下来落在少女脸上,连同眼泪融在一起,一并化成雨水,往她领子里钻,透心的凉。
姜意仿若未觉,挺直腰杆跪着,心里默数着时间,脑子里又不由想起弟弟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模样。
又一次,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滚烫的,温热的,和那降落的冰凉的,湿冷的雨水再次融合,一起顺着少女的脸颊滑下来,最终掉落在地面,消失不见。
又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赵芳玲依旧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姜意心急,咬着唇瓣。
与此同时,医院手术室。
“病人呼吸微弱,全身抽搐,血液循环,瞳孔放大,呼吸停止,同时出现心室停顿,其他脏器停止运作,全身变冷。”
“病人心脏骤停,立即开始心肺复苏。”
“立即使用除颤仪,电击心脏,除颤复律,注射肾上腺素,阿托品,多巴胺。”
医务人员竭力抢救着手术台上脉搏已停止跳动的少年。
“经抢救三十二分钟,病人姜凌未恢复心电活动,心电图呈直线,已确认死亡。”
最终还是没能抢救回来这条年轻的生命。
“我们尽力了,现在是上午八点零五分,病人姜凌抢救无效宣布死亡,和家属说明情况吧。”
迟家别墅门外。
姜意突然心尖一颤,那像是一把快刀扎进心脏,极其刺痛,随之而来的是钝感,令人喘不过气。
姜意抓紧胸口,心里越发不安。
突然,兜里的手机响起。
姜意看了眼,神经一紧,不由打颤。
“请问是姜凌的家属吗?”
“是,我是他姐姐。”
姜意舔了舔唇角,艰涩开口,心底是止不住的紧张和害怕。
“姜小姐,你弟弟走了,很抱歉,病人经抢救无效死亡,我们最终还是没能挽回这条年轻的生命,请节哀。”
那头默了半秒,随后开口:
“姜小姐,我们在处理病人去世情况时有一系列的规定和流程需要遵守,包括准备寿衣、办理死亡证明、结算医疗费、预约灵车等后续事宜。
您现在外出,无法赶过来,所以,无法让您探视。”
姜意握着手机的手突然脱力。
顷刻之间,姜意觉得耳边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嗡嗡作响,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崩溃地哭,浑身瘫软颤抖,跪坐在地上。
2019年3月2日。
弟弟走了。
年仅十四岁的他,和世界永久告别。
以后……她再也看不见阿凌了。
一瞬间,姜意绝望极了,心如死灰,她也顾不上别的,什么都不想了。
要不是因为他们,弟弟根本不会出事,要不是他们约她来这一趟,她不会见不到弟弟最后一面。
他们的生活变成这样,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赵芳玲,而迟远安,是帮凶。
姜意恨透了赵芳玲和迟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