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大雨滂沱，雨势愈烈。
车内，迟嘉舟垂着眼皮，双手交叉在身前，搁放在腿上闭目养神。
姜意挪动了下手，往车门边靠，避免和他的手肘碰在一起。
雨太大，接连不断地滑落在车窗上，紧贴着玻璃，模糊了外面的街景。
姜意眨了下眼，努力分出神来欣赏景色。
可谁想到，她刚侧头想好好欣赏一番雨景，车窗上就折射出了男人的面容，隔着密集的雨滴，她看不清迟嘉舟的神色。
姜意转头，对上他的眼。
迟嘉舟掀起眼皮，睫毛轻轻扇动，唇边勾起的那抹弧度意味十足。
“我脸上有花？”
他冷然的声音敲击在姜意耳边。
她咽了下喉咙，唇角露出笑意，“怎么了呢？迟总。”
对牛弹琴。
迟嘉舟轻呵一声，笑得漫不经心。
姜意弯唇，默然笑着。
迟嘉舟冷嗤了声，没再说什么。
搞不懂他这人。
谁想看他一样。
姜意收起嘴角的笑，再次转头看向窗外。
车内气氛低迷，仿佛有一层薄薄的冷空气隔绝着，前排司机即使不往后看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冰凉。
半个多小时后，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餐厅门口。
餐厅是新中式风格，楼层不高，时尚简约的同时又极具古色韵味。
司机拿着伞推门下车，立马过来给迟嘉舟开门，男人理了理衣襟，慢条斯理下车。
迟嘉舟从司机手里拿过伞，淡声开口：“我自己来。”
司机微愣，稍后点头，绕路过去想帮姜意开车门，谁想到姜意动作快，自己开了车门下来。
司机撑起伞，姜意道了声谢，笑容温和。
迟嘉舟抬眼，神色淡淡，“别耽误时间，赶紧过来。”
呵呵，有没有搞错？她才刚下车！这也算耽误时间？！
姜意面上不显，微笑：“好的，迟总。”
司机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短暂片刻又恢复了以往的平淡。
没伞还在发愁怎么下来的助理听见迟嘉舟的话眼神一亮，立马把手放在头上挡雨，快步跑到他伞下，语调欢喜，受宠若惊道：“来了，迟总。”
迟嘉舟薄唇挑起弧度，“我是叫你？”
助理：“……”
不是叫他？
助理愣了半秒，顺着迟嘉舟的眼神看过去，瞬间意会，极为丝滑地钻进司机伞下，正好和姜意一左一右。
顿时，一把伞变得逼仄起来。
迟嘉舟舔了下后槽牙，笑了。
助理笑着开口：“姜小姐，三个人未免有些拥挤，不然您去迟总那边？”
姜意还没应，只见迟嘉舟走过来，停在她跟前，神色冷漠，“还不过来？”
姜意：“……”
她微笑着，弯腰过去。
“迟总，打扰了。”
迟嘉舟神色淡漠，悄悄把伞往她那偏，迈步走向大门。
姜意抬眼，不紧不慢地跟上。
司机撑着伞跟上去，助理拉住他的手，“走那么快干嘛？衣服都淋湿了。”
司机：“那你为什么徒手挡雨？”
“问老板去。”助理笑，拿过司机的伞。
司机跑上去，连忙钻进伞里，助理笑，“你为什么徒手挡雨？”
司机：“……”
好，是他多嘴了。
*
二楼，迟嘉舟和姜意一同踏上台阶，恰好高新投资集团副总和助理上来，趁着他们和迟嘉舟打招呼的时间，姜意悄悄挪到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迟嘉舟敛了敛眸，率先进入包厢，等他就座，稍后其他人才陆续入座。
高新投资集团副总顺势把菜单递过去，“迟总，您看看吃什么？”
稍后，副总又把菜单递给姜意。
姜意接过看了一遍，“这些吧。”
副总笑看向迟嘉舟，“迟总呢？”
男人把菜单放下，淡淡开口：“这几道不要，其他的都上。”
副总笑着说了声‘好’，随后把菜单递交给服务员。
姜意抬眼。
迟嘉舟圈的这几道菜竟然和她不要的这几道菜完美避开。
是凑巧吗？
可这么多年过去，他怎么还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
姜意抿唇，低头喝了口水。
菜陆续上来，包厢内气氛渐渐热起来，副总兴致很高，和迟嘉舟聊完后又和姜意聊起来。
“姜小姐怎么当初会想要做这行？”
姜意笑，“机遇吧。”
“方便具体说说吗？”
“当然。”姜意笑容大方，“您也知道，这几年一直大力发展民宿行业，意欲带动经济，陵川算是我的老家，我对它有特殊感情在，机遇到了自然想试试。”
副总举杯，笑容很深，“感谢姜小姐为我解答疑惑，我敬你一杯。”
姜意举杯，碰了下，饮了一口，姜意刚想放下酒杯，就见副总再次端起酒杯，笑容满面道：“迟总，我敬您一杯。”
姜意端起酒杯，意欲敬他一杯。
“今天不喝酒。”迟嘉舟余光扫了眼对面的人，淡淡道。
姜意和副总也不尴尬，笑着饮了一口，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又重新聊起来。
姜意本来没什么兴致，谁想到副总很健谈，聊的话题也都在情理之中，没冒犯意思，姜意就跟着多聊了两句。
没多久，男人起身，在座的一致抬起眼。
“出去透口气，你们聊。”
男人离开，包厢气氛一下子松弛了许多。
副总侧头，“姜小姐，这包厢闷吗？”
姜意淡笑，“不觉得。”
副总挑了下眉，丝滑地转开话题。
姜意兴致缺缺，喝了口酒之后也找了个借口出去。
走廊那头，男人侧身站着，指尖一抹火光跳跃闪动，姜意走近几步。
他咬着烟靠着走廊旁边的浮木花雕栏杆，白气缭绕，姜意心神一荡。
她还没躲闪，只见迟嘉舟忽然抬头。
姜意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紧接着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迟嘉舟眼神清淡，似乎没看到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漫不经心抽着烟，低眼听着什么，笑容敷衍。
姜意转头，这才发现他旁边还有一个人，只不过当时被挡住她没看见。
男人大概是求合作的，脸上挂着讪笑。
迟嘉舟任由对方阿谀奉承，笑意懒散。
没什么意思。
姜意抬脚离开，回了包厢，之后，直到这顿饭局结束，迟嘉舟都还没出现。
也是，人家是大老板。
她有些走神，旁边的副总笑着开口：“姜小姐，你也觉得包厢有点闷？”
姜意弯唇，“没有。”
她垂眼，难道迟嘉舟觉得包厢闷是因为有她在？
姜意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她微笑着和众人寒暄，稍后迈步出去。
刚走出大门，外面的雨就飘了过来，打湿了姜意的袖子。
姜意挽起衣袖，“这雨怎么还没停？”
她自言自语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皮鞋。
姜意抬眼，正好对上迟嘉舟的眼。
她笑得疏离客气，“迟总。”
迟嘉舟淡淡应了声，“开了车吗？”
姜意稍愣，如实回答：“没。”
她直接从机场回来的，开什么车？
他撩起眼皮，“去哪儿？”
姜意脱口而出，“希悦酒店。”
迟嘉舟低眼，撑开伞走入雨中，雨珠飘落，砸在伞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雨滴垂落，男人站着，神情凛然，好似与这雨景融在一起，能感觉他身上的冰凉。
姜意抿唇，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迟嘉舟薄唇挑起，沉声，“过来。”
姜意没多想，到他伞下，客气地问了句：“您助理呢？”
迟嘉舟淡声，“家里有事，先回去了。”
“这样。”
姜意笑了笑，没再继续说话，两人在同一把伞下走着，有种熟悉的陌生感。
到了停车场，迟嘉舟收起伞，拉开驾驶座的门，姜意正在犹豫坐哪儿，见男人打了下方向盘，随后他冰冷的声音传入耳朵。
“想我给你当司机？”他鼻间哼着笑，冷淡，漫不经心。
姜意调整了下心情，拉开副驾车门坐进来，“怎么会？多谢迟总送我一程。”
迟嘉舟撩眼，笑意冰凉，“嘴上说说？”
姜意弯眸，“那我请迟总吃饭？”
他抬眼，没否认。
姜意顺口问了句：“怎么联系迟总？”
话音刚落，姜意就后悔了，但又不能装哑巴，她笑了笑，有些生硬地转开话题：
“几年不见，我想迟总可能换号码了？”
他们分手后，姜意就没再联系过他。
她甩了迟嘉舟，他应该很不爽，自然也不会留着关于她的任何东西。
迟嘉舟缓缓抬眼盯着她，眼眸幽深，半秒后，他笑容讥讽，“不换号留着堆灰？”
就知道呛。
不过现在他是大老板，可不能意气用事。
姜意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迟总现在电话号码多少？”
迟嘉舟抬起眼皮，薄唇勾起弧度，笑意不明，低懒的语调泛着冷意，“姜小姐这是在问我要联系方式？”
“是。”姜意笑容明艳，“迟总，合作伙伴要个电话不是更方便？”
“方便什么？”他拧开瓶盖，拿起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薄唇染上一层淡淡水光，潋滟绝色，“方便姜小姐和我联系？”
他望向她，目光冷然，“还是——姜小姐对我还没死心，想跟以前一样试着钓我？”
他冷笑，“你觉得我能上当？”
“迟总，您是不是想的太多了点？”姜意弯了弯嘴角，目光疏离，“合作商加个联系方式不是更节约时间？”
迟嘉舟沉吟几秒 ，嗓音微哑，突然开口：“姜意，你就不能再狠一点？”
切断所有关于他的联系，不要对着他笑，不要跟个没事人一样和他逢场作戏，不要让他以为自己还有可趁之机。
姜意微愣。
这句话猝不及防，一下子搅乱了她的心。
她抬眼，迟嘉舟已恢复漠然神情。
姜意动了动唇，微笑着打开手机微信二维码，放在他面前，“不如加个微信？”
迟嘉舟掀起眼皮，目光凌厉。
他指尖蜷缩了下，稍后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扫码添加她的微信。
不是说我加么？
怎么变成他加了？
姜意心里嘀咕着，面上微笑：“已添加，麻烦迟总通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