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之看着嬴锋瑟瑟发抖,明明对方脸上的表情并不严酷,也未有动怒。
可看着他那张脸,他就无端的从心里生出一股淡然。
一是因为他,被嬴锋的人擒拿,下过咸阳狱。
他这个平日里极受家族宠爱的世家公子,要风的风,要雨的雨的哪里受到过什么挫折,可人生的第一个大跟头就来自于嬴锋。
咸阳狱那环境可不好,他走一遭,日日惶恐度日,人也消瘦了不少。
二就是他父亲秦果珂的耳提面命。
他将父亲视作最厉害的人,可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不管发生什么都能护他安全的人。
可不止一次,对他一再警告,不可得罪嬴锋,连他老子见了他都得俯首绕道走。
地位和权利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样的差距,让他不敢生出一丝冒犯的心思。
要知道,咸阳郡守之所以会落得这么个下场,最开始的起因可是因为咸阳郡守之子得罪了太子殿下。
所以咸阳郡守才会被太子殿下盯上,这才有了后面拔出萝卜带出泥等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有了这次前车之鉴,秦珂之绝不敢在嬴锋抓住他错处的时候,还死要面子的,跟当今太子叫板。
“殿下恕罪,是小人气量小,乍然之下无故受灾,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这才言语放荡。
小人说的那些话,不过也是吓吓他们,让他们能给小人认错,小人这才觉得能找回一些面子,故而话语中说得夸张了些,其实小人并无那等能力,还请殿下明鉴。”
秦珂之此时也顾不得了,在嬴锋开口定罪之前,自己先一步主动。
他这话无异于是把自己的脸皮直接撕下来,狠狠踩在脚底下。
他已经可以预想,今日的事情传出之后,这咸阳城中的人要如何笑话他。
往日里他这个公子,有家族的势力撑腰,可是没人敢得罪的,纵使有不长眼的冲撞了他,他把身份一亮,言语之间多以威逼,几乎没有一个不怕他,乖乖求饶的。
今日之后,只怕不少人背地里会笑话他,笑他自认是个纸老虎,外强中干,没有能力,只会空叫唤。
可是此刻做一条只会叫不会咬人的狗要好,因为如果这条狗会咬人,嬴锋要么拔了它的牙,要么打死这条狗。
嬴锋看着眼前的秦珂之,脸已经贴在了地上。
他竟然没发现这咸阳城里面有这么一号能屈能伸的人物。
昔日韩信胯下受辱,今日秦珂之言语自辱,是一点骨气都不要了。
但是不得不说确实是有效果的,他刚刚宁可自打嘴巴子,说自己是在吓唬人,那嬴锋也没办法,非得逼着人家承认。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秦珂之刚刚也不是在吓唬,凭他家族的势力想弄死一两个平头百姓,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能说,嬴锋管不到没犯到眼前的事情,他对着秦珂之,冷声道:“既然知道有错,那就改。不可仗着身份欺辱百姓,若是下一次再犯到本殿面前,那便今日之事一并处罚。”
秦珂之闻言,心中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立刻谢恩道:“多谢太子殿下。”
李绵绵盯着跪在地上如同哈巴狗一样的秦珂之,只觉得判若两人,这人高傲得很。
平日里和她交谈时,时常踩别家公子不好,以衬托突出自己。
也十分好面子,曾在她父亲李斯面前卖弄过风采,被李斯指出不足之时,梗着脖子争辩,觉不可认输。
可现在,嬴锋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让她讨厌的这个青珂之闭嘴,立刻求饶。
没想到太子殿下是一个这样有威严的人。
李绵绵紧紧盯着嬴锋那张俊颜,只觉得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动,一下重过一下。
“弄坏了人家的东西就得赔,对人家造成的惊吓也要记得弥补。”
嬴锋冷声交代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看秦珂之这实打实的惧怕模样,是绝不敢阳奉阴违的,他也不怕自己找了再报复那两人。
刚刚嬴锋只一眼就看出来,那一女一小,这两个人都是练家子,尤其是那个小的,表面看着憨厚,实则心身体里蕴含着一股力量。
她们似乎有所顾忌,故而不想当众出手。
而秦珂之因为他,更不敢当众再对两人发难。
如果这从恩怨转移到私底下的话,那吃亏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嬴锋并不在这件事上多浪费注意力,他起身往玉燕飞花阁而去。
而他预料的也很准,他走后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未有丝毫的偏差。
“恭送殿下!”秦珂之维持着跪地的姿势,恭敬的送别。
直到嬴锋走远,身边的仆从提醒他,秦珂之这才起身。
他冷眼瞧着围观的人群,似乎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嘲笑和讥讽。
秦珂之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才压制住自己,没有对着众人发火。
若是嬴锋一走,他便对着其他人发火,岂不是在说他不满发泄!
而且偏偏他无法驱赶众人,他还得在众人的见证下,完成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秦珂之转身冲着梅三娘和田赐笑道:“这位娘子和这位小哥。”
梅三娘却是如临大敌,她挡在田赐的身前,紧紧地盯着秦珂之,生怕他又发难。
原因无他,这因为这人的眼神,阴冷怨毒,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
这说明,在秦珂之的眼中,将他们视作了楼蚁,也以定了他们的生死,这是把对嬴锋的恨意发泄到了他们身上了。
梅三娘暗自警惕,告诉自己要冷静,不管什么事,一定要等到大小姐回来再说。
梅三娘警惕地看着秦珂之,冷声道:“请问公子还有什么事?”
“今日之事说起来是本公子失礼了,一时生气才口不择言,吓着你家公子了吧。”
“风车也被本公子不慎踩坏,本公子这便让人去寻,各种材质的上好的风车都通通寻来,赔给你家公子。”
梅三娘身后的田赐晃了晃脑袋道:“宝宝不要,风车是阿姐做的,宝宝只要阿姐做的风车。”
“二公子。”梅三娘阻止了田赐继续说话,她看着被拒绝后的秦珂之越发阴沉的脸色,心中的警惕更甚。
“公子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这风车我家公子只喜欢他姐姐做的,就不劳公子破费了。”梅三娘紧接着道:“今日之事我们也有错。公子肯高抬贵手,我们不如就此握手言和。”
秦珂之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眼中阴鸷的神色半分未减:“如此甚好。”
梅三娘心中暗沉。
“三娘。”
就在这时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
田赐开心唤道:“姐姐!”
秦珂之跟着转头,一眼看见了那位美丽端庄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