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奈一直陪着秦殊,直到他的父母来接他。
秦殊离开时,外婆难得强硬了几分,她带着秦殊和阿桑去了小村庄唯一的一间照相馆,那里已经很久没开张了,装置都很老旧,只能照出黑白的照片。
店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说是这些装置都是老一辈留下来的,便一直没有卖出去。
外婆带着他们两个拍了照片后,任由秦殊被秦澈东带走。
房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外婆浑浊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桑奈,“你,不是人吧?”
阿桑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外婆见着他这反应也知道了答案,她坐下来倒了一杯水,“这么些日子我一直在若有若无的去询问周边的村镇,也问过小殊他从哪里捡到你的。”
“后山那个地方一向没有人去,你穿着光鲜亮丽的那里出现,又这么的沉闷老实,根本不像一个正常的孩子。”
“但我一直没有揭露你,因为你在这里,小殊很开心。”
她摆了摆手,“你也走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桑奈沉默着,忽然开口,“谢谢您。”
外婆一怔,然后笑着摇摇头。
桑奈看了一眼天空,他已经能察觉到自己少了一项权能,是时间。
灾厄已经开始降临了。
面前的外婆还在暖光昏暗的灯光下编织着毛衣,忽然开口问道,“这个大小,小殊应该能穿吧。”
桑奈下意识回答,“可以的。”
外婆笑眯眯的看着他,“好。”
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突然流窜在他心间,桑奈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胸口,就听见面前的老妇人叹了口气,“孩子,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你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我也是你外婆……”
“……”
桑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那间温馨的小屋子的,他在虚空中看了看那间小屋子,忽然下定了一个决心。
…………
秦殊被接回去后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整整十二年都在学习中度过。
刘玥对他要求很严格,但秦殊脾气也不好,他总会和刘玥呛嘴,气的她将人轰了出去断掉了生活费。
秦澈东一向不管这些,在秦殊刚上初二时,他在休假里听到了刘玥的吐槽,沉吟了一会后商量道,“要不生个二胎吧?”
刘玥想了想,脑海里秦殊那安静的模样盘旋在她脑海里,接受了这个提议。
自此,秦殊慢慢边缘化,他会在上课之余去打工,万幸遇到了一家甜品店的老板收留了自己,工作不忙还有丰厚的工资。
老板又帅脾气又好,就算生意惨淡也依旧给他发了奖金。
秦殊也好奇的问,“老板,你都不担心自己的生意吗?”
年轻的老板靠在躺椅上,闻言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呆子,知道什么是少爷下来体验生活吗?”
秦殊:“……”
你大爷!
就这样,他有惊无险的度过了整个高中时期,最后考上了一所有名的医学院,还成了高中的荣誉学生。
只是他在有一次回望母校的时候,发现那间甜品店卖出去了。
怎么着?少爷被抓回去继承家产了?
秦殊好奇的想了想,又很快的将这件事撇到了脑后。
角落里,嫉妒靠在墙边,手里还拎着一本书头也不回的问道,“你怎么才下班?”
桑奈披着白大褂,从偏僻的小巷子走过来,站在他的不远处,“我让你将他的学费也给出来的。”
嫉妒无奈的摊了摊手,“我能怎么办,再给他太多他就要起疑心了!”
“谁家兼职工作一天上四小时的班,一周五天,一个月给五千啊?”
“我这是做慈善呐?大哥,别太离谱了!”
桑奈皱皱眉,还是没有多说。
嫉妒看着秦殊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远方,脸上难得的多了些正色,“行了,你真的打算放弃灾厄降临吗?”
桑奈点点头。
嫉妒看着他,好半晌才叹了口气。
…………
秦殊学的临床医学,这是个让人头大的专业,但万幸,他足够耐心。
他脾气很好,也遗传了刘玥和秦澈东的优点,在来到学校没多久就已经被推举成了校草。
秦殊从小到大也收过了不少情书,对着跟自己表白的学姐学妹们委婉拒绝好意。
他这人对感情一向很淡,身边唯一的好友也就岁殃一个,两人还是一起从高中升上的大学,但对方学的是生物,天天泡在实验室里。
秦殊再次遇到桑奈,是在一次公开课上。
矜贵优雅的男人里面穿着灰色的毛呢衬衣,外面套着一件白大褂,半长的头发在后颈束起一个小揪,脸上也戴了个金丝眼镜,胸口的铭牌上写着两个字,桑奈。
第一眼看见这个人的时候,秦殊就认出了对方。
整节课他都没怎么听,一下课就找了过去。
他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等跑到桑奈面前时还被台阶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扑向了下面那个熟悉的身影。
桑奈伸手搂住他,看起来瘦削的人臂力却很强,直接将他的身体箍在自己身前,像是一个拥抱。
秦殊的头磕在桑奈的肩膀上,有点懵懵的,好半晌才挣扎着从他的怀抱里起来。
面前的人胸腔里传出沉闷的笑声,震的秦殊的脸微红。
他干笑一声,有点拿不准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便斟酌着开口,“桑老师,你好。”
桑奈怔了一下,然后低低一笑,“你好。”
秦殊感觉自己脸都丢没了,道了歉就赶忙跑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人幽深的视线。
桑奈忍不住勾了勾唇,看着落荒而逃的家伙无奈的摇摇头。
他最后还是动了些手段将对方安排到了自己手底下,成了自己的学生。
等再次见面两人才总算是相认,秦殊却还记得之前的尴尬场景,忍不住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叼着咖啡吸管低下头去。
桑奈看着快将自己缩成鹌鹑的家伙,好笑似的伸出手将他拽了起来。
“好久不见啊!”
秦殊声音闷闷的,“好久不见。”
真丢人,怎么能这么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