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留了四百两,分两份,二百两接济孤儿寡母,剩余的用于族学。
程老感激不尽,眼眶湿润。
程老有些犹豫,叹一口气,“玉少爷大恩大德,我却还想和您说个事。”
程朝手指微顿,“您说来听听。”
程原恨铁不成钢,心里埋怨他爹,怎的偏偏要提那事呢!多好的机会可以接触到大少爷,他爹偏要搞砸!
“爹——”程原短促道。
程老却置若罔闻,“这西巷里住着的都是旧时就相熟族人,方才我同您说族中有多对孤儿寡母过苦日子。
旁的也就罢了,我老头子装瞎看不见,也不想因着这些惹了京城里贵人们烦心。”
他顿了顿,又是叹息:
“可有那么一个小子,我却实在看不过去了。”
“家就是这巷子的第二户,单名一个灵字,最是刻苦好学的,族学里的头名,可家境实在困难……”
*
奉华敲门:“有人在家吗?”
不过须臾之间,门就从里面打开,“何事?”
奉信道:“灵公子,我家主子是京城侍郎府的大少爷。”
程灵皱了皱眉,让开,“那进来吧。”
屋子里很小,进门就是张破旧的八仙桌并三个矮凳,左右帘子隔开是卧房。
程灵虽家贫,却并不显怯懦,反而落落大方。
“玉少爷坐,我家破小,让您如此将就,实为我之错。”
程灵用桌子上洗的干干净净的抹布擦了擦一个最完整的凳子。
又将剩余两个擦了擦,让奉信和奉华坐。
奉信连忙摆手,“灵公子坐,我是下人,如何能与少爷相提并论?”
奉华头摇的也跟拨浪鼓似的,一直婉拒。
程灵却坚决如此,“我待人不以身份、样貌、家世,虽你我微小也,却心神坚韧,没什么不同的。”
“且,这是我家,岂能有客人站着主人坐着的道理?这不是待客的礼仪。”
奉信和奉华无话可说,俱是望向程朝。
程朝淡笑,“灵公子叫你们坐,你们就坐吧,君子不以貌取人。”
他夸赞,“灵公子有胸襟。”
程灵道:“玉少爷不嫌弃我这一穷二白的陋室就是我的荣幸了。”
“失陪。”程灵转向右间屋子,掀起帘子脚步匆匆。
程朝等人一头雾水。
程灵从右间拿出用绳子珍重地包了好几道子油纸包,小心舀出一勺来。
“叫玉少爷见笑了,这些都是我母亲攒着的,平日不用的,只招待客人时才拿出一小点。”
“不给客人奉茶是我的不是了,这杯先敬玉少爷。”
程灵拿过堆在桌子边上的一套茶具,没有太多的东西,只能匆匆滤了滤残渣。
程灵又递给奉信和奉华,直叫二人受宠若惊。
程朝抿了一口,还算甘甜。
“你于茶道上颇有天赋。”
程灵垂眸轻声道:
“并非如此,只是早年父亲还在的时候,家境也好,也学过一点,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程灵的父亲在程灵六岁时就病逝了,之后孤儿寡母的,生活也不怎么好。
程灵转移话题,“世人总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怎的玉少爷与众不同?”
程朝随口扯了一句诗,“如今世上人眼浅,只重衣衫不重人。”
程灵抚掌道:“好诗!”
“玉少爷才名远扬,我佩服。”
程朝囧,他能说这不是他做的吗?
程朝见程灵连个写字读书的桌子都没有,那张八仙桌就是一切,吃饭用,书桌是,程灵的母亲还在那上面画花样子。
程朝就让奉信去匠人那订了一个,说是过几日就打好送过来。
“你愿和我一起去京城吗?”
“你母亲也可带着。”
程灵不带思索,直截了当地摇头。
“多谢玉少爷,只是我生在应天府,断没有年少就离开家乡的想法。”
程朝颔首,“那希望你快些科考到京城当官,带着你母亲一块享福。”
程灵默默点头,送他们到巷子口。
奉信和奉华一路上都说着程灵的好话,一会是君子之风,一会是不卑不亢。
程朝觉得他们都说到点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