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到了。'',弥赛亚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累的:''你到那盖个房子要挺久的吧?这期间你准备住哪?露宿街头么。''
''要不你帮我变一个出来。'',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延伸的道路。
''啊......?我才不要嘞。'',他大喊:''不干!我不干!''
四周的森林逐渐稀疏,从中冒出不少破败的居民楼,爬满了斑驳的雨渍,还有一些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黑色粘稠物。
''我知道你不干,勉强住几天帐篷吧。''
这座城市本来也隶属于克吉利尔,但因为环境问题,南美一半左右的土地一直被雨林和沼泽霸占着,总体来说......不如我之前所在的地区富裕,人口没有那么稠密,不算聒噪。
相比于北美洲的地上城与地下城,【愤怒】的土质过软,雨水过多,想要挖出一个天坑并且在里面造出一座城市无异于自取其辱。
可贫富差距始终存在着,有钱的大爷们希望躲避连绵不绝的大雨和烦闷的湿润空气,便纷纷搬到更南端去,建立起一座极具未来感的高科技都市:亚西。
留下的,只有靠近赤道,吸满了贫穷,饥饿,高温,蚊虫,病,暴雨和恶意的,骨瘦如柴的土地......与毒品暴力横行的帮派———这点,自二十一世纪至今,已经保持了上百年。也是我的目的地:
内卢瓦讷
一点原因是这里地广人稀,第二点则是在这里生活的没几个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对于和我差不多的罪人,也好放开些手脚,少点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或来自本地,或从其他地方犯了死罪后跑来躲避缉捕,毕竟这里自三战以后,就再也没有颁布过像样的法律了。
此地区,以及生存于它的人类,都全部被政治家抛弃了,他们的意见,他们的愤怒,示威与抗议不会受到任何人的重视,起初政府还会象征性的暴力镇压,可随着次数越来越多,他们也越来越没了影响力,沦落为了盒子里蹦哒的老鼠,烧杀抢掠也好,抢劫强暴也罢,都变成了狗咬狗似的内斗,围观者除了拍手叫好之外,不会给予他们其他任何关注。......没有影响政局能力的群体,已经不配享受为人的待遇了。
我想......如果可以没有负面影响的一次性剥夺所有人参与政治的权力,没有几个统治者会不心动。
独裁是所有人的理想,独裁者,被独裁压迫者乃至一条路边啃食尸体的野狗,它们心底都是一模一样的。
所谓圣人也只是能够压制欲望,这不代表圣人没有最肮脏,最龌龊,最恶毒,最暴力的愿望,只是他们隐藏的太好罢了。
因为我们是猛兽,我们能统治地球恰恰是因为我们的兽欲与能力均胜于其他野兽的禽兽。
不过现在出现了更加让人胆寒的禽兽......神,我在魉千这家伙身上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他们冷血,玩弄,凌虐的嗜好比我们高出很多档次,这不是因为它们多变态,只是因为它们强于人,施加痛苦的对象是人。
小孩会将虫子的手脚拔下来取乐,可虫子不会疼,于是这场虐待就会无足轻重。
恶人会将猫狗的爪子剪下,开膛破肚,钻开头骨种种,因为猫狗会疼痛,会嘶吼,会喷出血液,所以他们从中才能得到强烈刺激。但猫狗间亲情的纽带太过脆弱,所以没有人类会以在母猫面前杀死小猫取乐———母猫不会给出一丁点反馈。
神明残害人类,我们能感受到肉体上的痛苦,并且对情感上的伤害也极度敏感,于是神明便可以让父母观看孩子死亡,让人类亲手杀死朋友......这些虽然人类也会做,可数量太少,实行难度太大。
我也开始理解了魉千口中宇宙万物的平衡,要么全部舍己为公,不能出现一个自私自利之徒;要么大部分残忍病态,这样一来世界的天平只会一直保持着微微晃动的状态,永远不会真正倒塌。
就如同人类文明无数次内部战争,但从来没有完全的毁灭过,哪怕是核战争,所有人都还会留有余地。
''咚——————!!''
车前方传来一声巨响,来不及反应,我的脸就撞到了挡风玻璃上,引擎盖已经完全瘪了下去,呼呼往外冒着烟,前挡风玻璃也被我一个头锥砸的稀碎,裂纹从一点向外扩散出去。
想看看撞上了什么,却被无数裂纹挡的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一些黑色与棕色的色块。
又瞟了眼弥赛亚,寄吧的,他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两眼安详的闭上,绝对是早就注意到了。
''弥赛亚......哎呦......嘶,疼死人了。'',我身体软了下去,滑到座位上,疼的全身快要拧成个麻花:''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什么啊?我睡着了怎么提醒你。'',他眼睛也不睁:''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帮你治疗吧。''
''哦,还有我的车。'',事到如今,也不好对它说什么了,无论如何,确实是因为我开小差才出的问题:''你回复技能用的次数很多嘛......快变成移动血包了。''
''谁叫你垃圾?费用我要从你的银行卡里扣哦。'',弥赛亚打了个响指,所有疼痛便烟消云散,最要紧的是,爱车也完好无损:''虽然我要钱没有用,但是你要钱有用,你没有有用的东西,对我来说就是有用的,多划算!还有你就这么被本大爷养死了的话,我会很内疚很无聊的!''
''当我是阿猫阿狗吗,还养死......''
先看看是哪个倒霉蛋的车被我追尾了吧...没想到大清早路上就有车了,之前我一直没注意到么?
透过窗户一看———
先是一个巨大的黑色铁栅栏,不.....说黑色大铁块合适些,高度至少有两米,长度却只是刚刚能挡住我的车,厚度看影子少说也得一米往上吧?
这么大个铁块,我不可能没看着呀!?
''啧,搞什么。'',我快步下车,准备看个究竟。
此时魉千已经飞速跑到阻挡块前了,他盘腿坐在地上,盯着铁块与地面接触的那条线。
''怎么了吗?'',我边问边随他的视线一望,只是一眼,内心就惊讶无比———
那铁块,并不是放在地上,而是像棵树,从地上直直的生长出来,刚才的撞击让一边的铁凹陷下去,亮出一道缝隙,顺着光线看去可以发现那道缝隙的深度大概在六、七十厘米左右,做到这种程度,绝非人力一朝一夕的成果。
''轰隆隆———!''
弥赛亚一只手指直接刺入铁中,将铁块高高举起,露出它下面附着着沥青的大土坑来。
''嘿咻!'',他手指来回旋转,慢慢的,那巨大的铁块也跟着他的手指高速旋转起来,随后,弥赛亚,身子后仰,投铅球似的把铁块扔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一栋三层的居民楼里,烟雾升起,房子的一面墙慢慢倾斜,轰然倒塌,剩下的墙也跟着坍塌,直到一整栋楼都掩埋在废墟之下。
''喂!弥赛亚,你做什么啊?!'',我都顾不得赞叹他的力大无穷,就算这里的人一部分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但这样无所谓的杀人是绝对不可能不误伤无辜的!我愤怒道:''不能选个别的地方?!''
''那里的人,一楼:克里斯,毒贩,三个月前吸冰毒把自己弄死了。
二楼:莉亚和迪伦,织布厂工人以及家里蹲的无职人员,死于前几天的暴乱。
三楼:巴萨,表面上经营汉堡店,实际上是北美洲十七人连环杀手,死刑在逃,几秒前在家里强奸一名妇女时被大爷我正义执行。''
''那个被强——'',我依旧不服输,但语气明显不如以前硬气了。
他好像猜到了我接下来要说什么,直接打断道:
''修改一下,几秒前在家里强奸一名被割喉的妇女的尸体时被大爷我正义执行。''
''......'',这下我的确说不出话,只能有些不好意思的回过头去,傻傻的瞪着那个坑。
''阿兹拉尔先生,我没记错吧?以及那位,没猜错的话您就是弥赛亚?失敬失敬......您好。'',一个略带疲惫却十分认真的声音说道,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棕色西装与黑色长裤的男人,棕色头发,打了领带,全身整洁,衣服熨的没有一丝褶皱,眼睛是有些脏的金色,让我感觉有些熟悉,却记不起来到底在哪里遇到过,或许因为他的脸过于标准了吧?一看就是给别人打工,天天累死累活还不挣几个臭钱的人:''然后......阿兹拉尔先生,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我,我们见过面的哦?''
''有点——印象?'',我皱眉,回忆着。
暗金色眼睛,棕色头发,西装革履,无框眼镜,清瘦的脸......没错,我的确见过!不过是谁来着...?
''呵呵,记不起来也没关系。因为我长的实在太普通了,性格、人设也过于平庸,没什么特点,所以从小经常被人望......哈哈哈,您别往心里去哈。不过呢,您的样子很特殊,我可是记得非常清楚哦!嘿嘿嘿。'',他莫名其妙的鞠躬,身体都快成了九十度,尴尬的用右手摸摸后脑勺,给我赔起笑来。
这种极端的点头哈腰的神态和语气......完全不普通吧!每个动作,每句话都像有脚本一样,说是''职场教科书''也不为过吧?
''那我重新自报家门好了......我们曾经在索罗科特的贫民窟有过一面之缘,'',说着他缓缓撩起一边的刘海露出了头发下藏住的黑色痕迹,那是一个罗马数字————
''I''
''今日我奉【萨麦尔】大人之命而来,那位大人,希望请您和他坐下一同谈点儿东西,于是派我来通知您,哦对了!阿兹拉尔先生......之前那个大铁块,那是【萨麦尔】大人的意思,我在这里听他向您赔不是......还望您能接受。哦呀哦呀!差点忘了......''
这人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而且全是敬语,估摸着是他太过想表示尊敬,于是只能不断的解释他可能让人误会的地方,如此一来,话就像繁殖那样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没有意义,越来越无聊,最后反让人感到不快。
男人说了将近一分钟后,终于严肃起来,直直的盯着我的眼睛,视线交汇,居然让我感到稍许惶恐不安。
他的语气冰冷似铁,淡淡道:
''我的名字......叫做:
多姆泰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