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弥赛亚都没有出现过。
发生的一切都让我的神经紧绷到快要断掉,这样的情况下,似乎想见到一个正常点能够正常交流的人类都太过困难。
作为''神明''的我,很是好奇,为何他们在自己所信仰的''主''还在场时,会这么匆匆的突然离去?就好像我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似的,原本围在周围欢呼雀跃的人们,一瞬间连看都不看一眼,像脚底踩屎了般连滚带爬的排着队钻回家?
我到底是什么?
在我眼中,那个老巫婆一样的修女比我更像那个神明。
领导力,组织力,执行力,无论哪一样,她都远远胜于我。
还有那几个突然入场,什么都没干,只是拍拍手就离开的西装男,他们又是怎么回事?大家那熟练的退让动作,就仿佛经过了彩排,哪怕是马利亚口中''第一次来''的人,他们对这样疯狂的现场,真的没有哪怕一点点忌惮吗?
就这样简单的被带动情绪,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那些人,就像是被控制了的小白鼠,情绪被调动的路子极其统一,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该闹翻天时闹翻天......根本不像是有独立意识的人类,简直就是心甘情愿的把自己奉献出去。
被控制了的......?
应该不会吧......在现场的,不在现场的,加起来已经有十五万人,同时控制他们,给我演一出戏,真的有可能吗?真的有必要吗?
没错,弥赛亚说的没错。
我能知道些什么?
他身上神神秘秘的无数地方,我根本无从下手。
狗日的。
陌生的城市中,因为被魉千在天上带着飞了太久,早就不知道家的方向在哪里了。迫于我现在''假神''的身份,打车之类的也无法使用,所以只能捂着脸跑去最近的自动售卖超市,买上口罩,墨镜,帽子,把自己的脸裹得严严实实,有时真的感觉自己跟个通缉犯一样......
总之,虽然麻烦,最后还是到家了。
网上有些关于我的帖子,看到自己的照片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被挂在网上,心里总有点不安,不过好在浏览量少得可怜,都只有个位数,原因我也懒得好奇了。
大海的浪潮沙沙作响,死鱼死虾的腥臭气息不断攀延上来,我一个人待在诺大的房子里,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天已经要黑,影子融化在黑暗里,一切都是深蓝调。
死在我手上的人,已经快三位数了吧?
知道我杀死的的确是四十个穷凶极恶之徒后,我确实舒服多了,人渣对人渣下手可没个轻重,对吧?
反倒说,我其实很乐意杀了他们。
这种败类,杀死他们的心理负担比杀只鸡还小,或许会有成就感还说不定?
我是真的想杀了他们为社会除害,净化世界,还是单单只是想找些不会产生负罪感的对象发泄我毁灭,杀戮的兽欲?
谁在乎?
我完全不把他们当人看,销毁垃圾的人会在乎自己是为了工作这么做还是为了销毁的欲望而这么做吗?傻子才会。
我似乎是个很极端的人。
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对无辜者自主产生过杀意,反之,对那些虫豸,我的杀心是与日俱增......
我讨厌他们,就如同我讨厌自己。
''叮咚————''
门铃响了,虽然我不记得门上有什么门铃。
''做什么?'',我将枪揣在手里,打开了门。
''先生......还记得我么?'',一双土黄色的瞳孔直直的看着我,那人无力的动动嘴巴,说:''这是第三面了。''
''多姆泰夫?'',我举起枪,不再那么紧张了,本以为会是什么怪物,再不济是发疯的信徒,没想到是这货......他们【启示者】作为人类,我倒是完全不害怕,语气也跟着没那么客气了:''做什么?杀了你喔。''
''冷静冷静......我理解您这儿的情绪,不过可以容我先问个问题吗?'',他看样子比之前瘦了一圈,脸色也更差了,大半截身子看着快入土了,说他是才从棺材板里复活爬出来,我可能也会信。
''你说。''
他深呼吸一口,气息微弱,憔悴无比:
''咳咳......【萨麦尔】大人,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说不上为什么,应该是【撒尔】大人给的启示吧?我知道了您的地址,以及......您或许能给我答案。''
''萨麦尔?你找他?'',我吃了一惊,动作停滞了一瞬,又强装镇定的放下枪,示意他进屋:''家里说吧。''
我们面对面坐在餐桌上,他掏出个本子,唰唰唰不知道在写些什么,我则拿着一颗子弹在手上来回把玩。
多姆泰夫理了理西和上次那套一模一样的西服,正着身子,打破了沉默:
''请继续说吧,阿兹拉尔先生。''
''我也有几个问题要问。'',我又将子弹推回弹匣,不断的发出金属碰撞的闷响,说起来,弥赛亚给的这把枪算得上奇怪,从枪身到子弹都是我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好在勉强能够用的顺手。
''我愿意尽全力为您解答。''
臭官腔。我心里说道。
''第一,多姆泰夫,没记错的话,你是负责收尸的吧?找人这种事情你又为什么插一脚?你先回答我吧。''
''哈哈哈,这很简单,先生,我虽然是个收尸的,但我更是个属下,属下就给使唤的嘛,老板有时候叫员工端茶倒水,但员工不是服务生;资本家们有时候还会摸女员工屁股呢,但那些女员工也只是收到职场骚扰的正规员工,不是卖身的小姐呀,呵呵......您说是这个道理吧?所以呀,上面有事,叫我小的来干,是天经地义,对吧,您就不用为————'',多姆泰夫又开始叨叨个不停,说话又是毕恭毕敬又是滔滔不绝,真的就像是下水道管子,又臭又长。
我打断:
''打住打住,死社畜,把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毛病早点改了。''
他消瘦的脸上露出干瘪的笑容,愣愣的赔笑道:
''我这不是只有在兴起时才说的多些,平时我和您说话也是言简意赅吧,当这么多年打杂工的,规矩我多少懂些的。也是因为我们见过不少面了,您想啊,第一次在索罗科特见面的时候,我那个时候很安静一个人吧?这是把您当自己人了才————''
''闭嘴!'',真让人头大;''下一个问题下一个问题。''
''诶,您说,我听。'',他猛地停下嘴巴,点着头道。
我是这么想的......既然他作为【启示者】已经知道了萨麦尔失踪了,又知道了我有答案,这也就代表着【撒尔】已经知道了萨麦尔的失踪,并且知道这件事与我有关——
作为【使者】之上与弥赛亚相同的神明,【撒尔】的实力应该不可能找不到活着的【萨麦尔】,也不可能在知道萨麦尔的死与我有关的情况下不知道全貌......【撒尔】能够给多姆泰夫这样的信息,就说明他知道萨麦尔已经被我杀死了?
可我还活着......这难道代表着【撒尔】的利益不会因为萨麦尔的死而受损?既然如此,多姆泰夫为何而来?
是【撒尔】为了让他辅佐我?因为萨麦尔一开始就是由他辅佐?
那是可以直接说的吧?
怎么样都说不通。
要么这就是为了掩盖些什么障眼法,要么就是为了让别人推导出矛盾或错误从而焦头烂额,不知所以然而加入了一些假的消息?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是想向我隐瞒什么。
【撒尔】躲着我做什么?
在人类里,我不算笨的那一波,有时甚至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比大多数人还要聪明,可在完全的信息差碾压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我完全被玩弄在鼓掌中。
能做到的,只有撒谎,撒谎,在撒谎,直到一切都被识破,一切都被翻牌,彻底变成一个笑话。
无缘无故的撒谎之事,里面一定包括了真话,一个包裹在谎言中的真相,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对他摊牌,实话实说才能得到更多信息。
可要是摊牌后却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撒尔】知道萨麦尔死亡,可始终不知凶手是谁,从而产生的钓鱼技法,那又该怎么办?
这样的心里挣扎中,我缓缓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