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一日,辰时将至,文钊被吱扭声吵醒。胡天福拿着刀进了屋,如昨日那般一样。文钊尚在朦胧之中,揉了揉眼睛,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胡天福拖进了厨房。
文钊大骂道:“你这疯子,昨天饿我那么久,今天天才刚亮就把我叫起来,你…你这太欺负人了。”
胡天福没理他,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打开锅盖看了看,又打开菜厨瞅了几眼,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布,甩在地上,这布里像是裹着东西。
文钊不知这是何物就上前翻看,没想到翻出两只血淋淋的人耳,文钊以为看错了就离近多看了几眼,确实是人耳无疑,吓得文钊把这人耳仍在地上,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哆哆嗦嗦地问道:“这...这是什么?”
胡天福说道:“我昨天说了,你要是偷懒耍滑就别怪我不客气,我见你昨日没学会做蛋炒饭,居然偷吃这么多鸡蛋,不仅如此还偷懒睡觉,所以我把乐墨那妮子的耳朵割下来,作为对你的惩罚。”
文钊听这耳朵是乐墨的,就上前捧起那血耳,五内俱崩,失声痛哭,过了许久就抬起头对胡天福说道:“你这人太残忍,自己的孙女居然下此毒手,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胡天福笑道:“你昨日不是说么,我姓胡她姓乐,本不是一家人,那自然也不是亲的。况且,这丫头是你的人,所谓嫁出去的女犹如泼出去的水,她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
文钊手里攥着血耳,哭丧道:“就算不是亲的,你一个大男人对一个未满二八的姑娘如此狠毒,不怕遭天谴吗?”
胡天福说道:“哈哈,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看你今日再不好好练,到时候就算那丫头嫁给你也是捞一身残疾,到头来还要你来照顾,哈哈哈。”
文钊皱着眉,箝口侧目,直盯着胡天福却说不出话来。
胡天福说道:“从今往后你每日吃馒头,外面井里有水,你可以拿来喝。你每日做的饭不管做的如何都要放到这桌台上面,如果我发现这少的食材和你做的饭对不上,那就是你偷食了,我就剜那丫头的耳眼,断她的手脚。”
文钊知道胡天福说到做到就点了点头,但是想到乐墨少了耳朵就又哭起来,稍立半刻,默默走到院中,用先前那把铁锹挖了一个坑,把这对血耳埋了。
胡天福说道:“看你重情义的份上,今日多赏你一个馒头。不过你要学的课业繁重,要是你还完不成,也清楚这后果。”
文钊稳了一下情绪,问道:“今日爷爷要教我做什么菜?”
胡天福说道:“今日不学做菜,而是学切菜。”说着就走了出去,不一会拿进来一个麻袋,里面装着大葱和洋芋若干。
胡天福拿出一根葱,从盆里洗了洗,放在砧板上,拿出随身带的那把利刀,说道“你看好了。”便左手扶着葱身,右手持刀,刀高葱身一寸。这刀在他手里犹如玩物,不一会儿胡天福就把这根葱切成了葱花。
接着又拿起一块洋芋,同样在盆里洗了洗,洗净后将其贴近刀背,胡天福来回甩刀就将这洋芋退了皮,却丝毫未动及其肉。胡天福将这去皮的洋芋放在砧板上切了数刀,又用手挤按其身,这洋芋就成了片,每片均厚,不超一厘。胡天福把这片按倒一排又切数刀,这片就成了丝。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看的文钊啧啧称奇,心想:“之前以为看看书就能学到知识,原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不出来走这一遭看看天下事,终是井底之蛙。”
胡天福说道:“你今日把这一麻袋的菜如我刚才那般切好,就算你完成了课业。”
文钊又想:“这切菜不用生火也不用考虑火候,那应该是容易一些。”就去取墙上那把菜刀要来切这些菜,被胡天福一把拦住。
胡天福举着手里的刀,说到:“这几天你就用这把刀切菜。墙上那几把我收走了。”跟着,胡天福就松开这刀,这刀滑落到地上,扎地三寸。胡天福拿下墙上的刀就离开,锁了院门,又留下文钊一人在这院子里。
文钊心想:“这老师做的好啊,早上只教授一遍却不加指点,叫我在这里自学一日,学得是好是孬也不过问,到第二日辰时就来查验,真是气死人了。”
文钊觉得胡天福定是每日在院中暗自观察,否则断不可能对自己行踪如此了解,心想:“这疯子心狠手辣,做事不留情面,说到做到,如果我不好好学这技能,恐害的乐墨同学又要断手断脚。”当下文钊就立即跑进厨房去拿地上的那把刀。
这刀入地三寸,极其难拔。文钊使了浑身解数也未能提之一毫,便找来一块抹布裹在手上,用力抓着刀柄,手踩地面,这刀刃和地面瞬间摩擦出‘哐碴’般刺耳的声音,文钊一下子后仰在地上。原来这把刀十斤重,和炉灶上的铁锅一般。文钊提着这刀,别说挥舞切砍,就算是拿起来也是费劲。
文钊洗了一些菜,连同这把刀一起放在砧板上。这刀落下的时候,刀锋前倾,犹如泰山压顶,抬起的时候,犹如千钧重负,文钊用得绝不像胡天福那般旱地拔葱,不过一会,就觉得手麻腕酸,实在是切不动了。
见这葱花切的一大一小,一长一短,有些切成了段,有些切成了末。这葱呛得文钊直打喷嚏,只见他眼际红肿,泪不停地流。文钊一气就放下刀,跑到院子里大口喘着气,又从井里提上来一桶水,一头扎进水里。
切葱不成,文钊就试试切洋芋,便从袋子里拿出一块洋芋,洗净后学着胡天福的样子,将其放在刀背上,默念道:“这次一定行,一定行。”文钊切了下去,这一刀切得差强人意,洋芋皮倒是切去了但是也带下来一块洋芋肉,接着横着切了一刀,竖着切了几刀,若大块洋芋切完只剩下半块。
文钊又拿出来几块,尽量把刀贴近洋芋边缘往薄里切,切太快就切厚了,切得太慢就会因为抬不了这重刀而使手发麻。当切到第三块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这刀就把文钊的食指划了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流。文钊跑出屋子,把手浸在水里,又把手放在嘴里吮了一会,找了一块布缠在指头上。
文钊本就不善使这重刀,加之又伤了一根手指,用这刀切菜就更不可能了,一想到还未开始练这刀法就受了伤,文钊忧心如焚,像是发了疯一样拿起那把菜刀乱砍,边砍边怒道:“这疯子快来,居然把我囚禁在这地方练这破刀,快给我滚出来。”
文钊挥舞着这刀甚是吃力,但是这刀刃所到之处无不破石断木。文钊把灶台角砍下一块,又毁了这厨房的一根立柱,好在这房子建的结实才没塌下来。文钊又跑到院子,把养鸡鸭的栅栏砍断了几根,接着又向院墙砍去,没想到这墙也经不住这刀,文钊还未用力,这墙胚上的石土就被斩了下来。文钊一看,这刀连墙也砍得动,就用刀不停得戳墙,只见墙上的土坯不停地脱落,不一会便把这墙捅出一个大洞。
文钊喜不自胜,心想终于不用在这鬼地方受苦了,便丢了刀从这墙洞钻了出去,见四下无人撒腿就跑,边跑边往后看,生怕跑慢了这胡天福追上来。跑到村口就放缓脚步,心想:“不行,如果我走了,乐墨怎么办?那疯子见我不在,定是把乐墨同学骨头拆掉。现在乐墨没了耳朵,背上又被刻了字,如果我不回去娶她,她孤苦伶仃一辈子甚是可怜,搞不好这次连命也没了。”想到这里,文钊又跑了回去。
村子里的人见这小伙子来回跑,就都看着他,文钊见怪不怪,已经顾不上这些路人,只是害怕跑慢了,这胡天福知道他逃跑过,也不会轻饶他。文钊边跑边想,思绪万千,却一不留神和那出来打水的从不欠和尚撞了一个满怀,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文钊记起乐墨曾经说过这蒙头和尚是个怪人,应该离他远点,便起身扑打了一下衣服,眼都不看这和尚一眼就准备离去。
从不欠说道:“你这小子不知礼数,来的时候见我就躲着,这次撞到我却又想离开。”
文钊没有理睬他,还是一个劲得往前走,从不欠一个纵身跃起就站在文钊前面,抓着他的衣领就飞身跳了起来,没几下就把文钊抓到从不欠的破庙。文钊见这轻功神乎其神,吓得跪在地上磕头道:“不知道大仙住在此处,如有冒犯,多多恕罪。”
从不欠大笑道:“哈哈哈,什么神仙,你看我像神还是像鬼?”说这话的时候,从不欠就摘了头巾,露出丑相。
文钊见这人满脸是肿泡,就吓得又磕了几个头,说道:“不知道痘神爷爷在此,请受我一拜。”
从不欠说道:“你看我如此丑陋,还叫我神仙,可见你心存善念,今日的事情就不和你计较了。”
文钊起身走近一看,这人虽丑,但确实是人,便鞠了一躬,说道:“今日我鲁莽撞到爷爷,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从不欠问道:“你见我生的这般,不怕我么?”
文钊说道:“不以貌取人,也不以言断事,大师一定是遇到了难事,变成这样也是身不由己,不知情者岂能指指点点?”
从不欠点了点头,说道:“你看起来不像本村的人,小兄弟你来自何处?”
文钊说道:“前面住着一个姓胡的疯子,每日逼我学做菜,若我学的不好,就砍我乐墨同学的耳朵,要是我再不回去,恐怕她凶多吉少。”
从不欠说道:“你这同学可是位女子?”
文钊不好意思的回道:“呵呵,正是。”
从不欠笑道:“怪不得你方才逃了又折返回来,定是舍不得你那位红颜。”
文钊用手挠了挠头说道:“什么都瞒不过大师的眼睛。”
从不欠看着文钊手上绑了块布,就指着他的手说道:“看你手受了伤,想必这做菜也没学会。”
文钊一想到还要回去做菜,就说道:“大师,我这做菜还没学会就不在您这耽搁了,否则那姓胡的疯子见我不在,又要拿我同学出气。”
从不欠走到庙里,挥挥手招呼着文钊过来。这地上有几块石头立着,中间有烧完的木削,上面放着一口大锅。从不欠打开锅盖,瞬间一股香气扑鼻,说道:“小兄弟,你过来尝尝我这菜做的如何?”
文钊过去一看,原来这锅里炖的是肉。一日未进食,文钊只觉得腹中无物,就钳了一块肉吃,文钊吃着这肉甚香,但这肉味非猪非牛,又非狗非兔,就问道:“不知道大师这炖的是何肉?”
从不欠说道:“这是马肉,怎么样?没吃过吧!”
文钊心想:“乐墨同学说的果然不假,吃肉的和尚已是难见,吃的还是马肉,果然是个怪僧。”
文钊说道:“大师我实在不能在此逗留了,就此别过,如果我还能活着出来,定报答您这一饭之恩。”
从不欠大笑道:“你这样子恐怕再学个几年也未必能学会做菜,我看你那位红颜是没救了。”
文钊听这话就大哭起来,哭着说道:“请大师指点迷津。”
从不欠说道:“烹饪和武学皆是博大精深的艺术,同样论道招数架势,每人不尽相同,做出来的也有好坏之分。武术有门派之分,烹饪也有派系之别,世间万物皆通,最终归为统一,你可明白否?”
文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从不欠见他似懂非懂,就问道:“小兄弟你有何难处就给我说吧。”
文钊见这和尚能帮他,就哭道:“今日我学切菜,没想到那刀甚重,我本身不善刀法,使那刀又使不起来,如今手也破了,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