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望着不可能的尽善尽美的同时,人们反而会失去本可得到的美好事物。”
...
“嘿,李...杜克·李?你在发什么呆呢?”
“哦,昂?不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刚刚那一波救球是怎么做到的。”
“呐!你们看!我就说我刚刚那一球超帅的好吧?你们还非要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周围洋溢着少年们阵阵欢快的笑声,发呆的少年看着簇拥着刚刚与自己搭话男孩的人群,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萌发。
...
“番桦市...我在这里生活了近19年,这是我这辈子见到过最烂的城市,没有之一。”
“从我记事开始,这座城市的周围似乎就被战争环绕着,两国交战,谁也没有闲工夫来管辖这座孤岛城市,至于治安...单是这个月我听见的案件新闻就超过了三十条。”
“至于我所居住的城区,与其余的六个片区相比,似乎还算是比较好的。听说港口那块的湖隅区每天都能听见枪响...”
“但战争并不只是围绕着番桦市,番桦之内亦有战争...不,倒不如说是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战争。”
...
“妈,为什么那些看起来壮得像熊一样的叔叔们每天都会出现在街口啊?”
正在洗碗的母亲手上动作顿了顿,回忆了一番。
“嗯...你说的是【寒流】的人吗?他们最近和【青水帮】打起来了,为了我们这块片区的管控权。”
“那他们会收我们保护费吗?”
母亲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倒是希望他们收保护费...毕竟这种盈利方式对我们这种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来说还算是比较温和的了。”
“哦...”
小杜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旋即问道:“警察不管吗?”
“番桦没有警察的,现在的临时执法部门也只是由那些品行恶劣的逃兵和混不下去的黑帮们组成的。”
“再说了,也没法管。”
她叹了口气。
“【财团】掌握着能够瞬间让整个番桦经济体系崩盘的财富,也得亏他们的主张是平衡,不然恐怕...”
她的话语停顿了片刻,似乎觉得不应该让这样一个孩子为这些改变不了的现状而瞎操心,思索后旋即说道:
“抱歉,妈妈似乎说得太多了,杜克,你该睡觉了。”
“哦...”
杜克应了一声,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若有所思。
这晚,他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安稳入睡,心中异样的想法,就像是春雨过后的种子一般开始渐渐萌生发芽。
...
“嘿,伙计们,我有个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
“怎么了,李?看起来好兴奋的样子。”
“我要当城市英雄!就像是那个戴面罩穿黑斗篷的家伙那样,超酷的对吧?”
伙伴们面面相觑,似乎一时半会儿没能跟上他那惊人的脑回路。
气氛冷下来了半晌,才有个男孩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那李...你打算怎么做呢?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布鲁斯韦恩那样有钱的...”
“诶?这个我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诶...”
“啊...”
人群中传来阵阵失望地感叹声。
“不过,总会有办法的嘛!”
杜克指了指在场的孩子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大家可以一起想嘛!”
...
“向着科学家的方向发展怎么样?到时候没准可以发明出来什么超级盔甲,被炮弹炸到也不会受伤的那种。”
“不行不行!你这不是成为了超级英雄的助手了吗?完全走偏了啦!”
“嗯,我觉得杜克应该先去警察队伍里面进修一番。”
“可别扯了吧,我上次可是看见那些警察站在一边就那么看着黑帮火拼,这种行为一点都没有【英雄】的感觉。”
“那你说怎么做啊?难道要让杜克加入黑帮?”
两个男孩似乎因为意见不合相互掐了起来,众人连忙上前将两人拉开。
但杜克听到这话,像是触摸到了新世界的大门那般,眼里一阵闪烁,他激动地喊出了声:“对!就是这个!”
“啊?”
“哪个啊?”
同伴们一阵诧异,完全摸不清楚神经大条的杜克李到底是被哪句话戳中弦了。
“老师曾经说过:‘秩序的制造者与秩序本身即是正义。’妈妈说现在街区的小事基本上都是由黑帮在管辖,那他们等于秩序的执行者,四舍五入就是正义使者!”
“喂喂喂...这是诡辩吧?”
一个男孩小声地和自己身边的同伴说着悄悄话。
“没事的啦,他肯定不会去做的。”戴着眼镜的女孩平静的说着,从小玩到大的同伴性格是什么样子,她早就摸了个七七八八了。
“嘿嘿,以后你们就都是英雄的同伴了,怎么样?是不是很酷?”
“切...”
大伙纷纷发出了扯得特长的喝倒彩声。
十几年过去...
“小子,你来了也有几年了,从来没有试过独当一面吧?这不,这次有个活儿,你来带头。”
满身横肉的西装大汉将手里的枪丢在杜克面前的桌子上。
“这家伙欠了指派我们干活的工费,而且性子很烈,已经把我们上个派去讨债的人给打进医院了。”
“所以...这次我不是去讨债的?”
杜克低下头,看了一眼攥在手中的手枪,那是一把半自动的格洛克,全世界目前为止造成过最多“枪击事件”的枪支,臭名昭着。
“你要去给他一个教训...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
杜克坐在轿车的后座,静静地看着飞驰而过的街景。
【已经当上小头目了吗?我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英雄的样子,一点都没有...】
【我只是在日复一日地做着重复的工作,强颜欢笑地过着自己并不想要的生活。】
【好想逃跑...】
“boSS,到了。”
开车的小弟为他拉开了车门,他缓缓起身,看着周围熟悉中又带着些许陌生的街景,不禁苦笑一声,自言自语地调侃着:“居然是我家的街道吗...真是戏剧化的巧合。”
三人来到了债主的房子门口,先一步到达门边的小弟急躁地拍打着门板。
“喂,滚出来!”
听着从门中渐渐逼近,不友善的脚步声,杜克沉默地将手枪从枪套中抽出,警惕地盯着门口。
“我说过了,我是绝对不会给你们一个子的,那些药品只是你们强塞给我的!”
男人手中拿着一根因使用太久而坑坑洼洼的棒球棍,气势汹汹地推开门走了出来。
两个小弟连忙散开,生怕对方突然发难。
可那男人的眼神越过了二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身后的杜克,缓缓地将扛在肩上的球棒放了下来。
“李?是你吗?”
杜克干笑了两声,就当做是回应了。
“你...你还真的当上黑帮了,还记得我吗?”
“嘿,当然的。”杜克顺其自然地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却感觉男人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要不是之前打架的时候你救了我一次,恐怕你在我脑中只会留下【某个丑家伙】...或者类似的记忆吧。”
“操,你还真敢说...”男人说出来半截子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似乎想到了现在的场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李,我不想让你难做,但那批药我真的一点没动就退还给他们了,他们却因为这事来敲诈我。”
“我现在真的没有钱了,你能帮我拖几天吗?到时候我会给你钱让你交差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手中的球棒也不经意间滑落在地,无论如何,那是最不妙的情况,但他并不想让那一幕发生...
“这件事情现在就得解决...”
杜克摇了摇头,将手枪保险打开。
一旁的小弟不知何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作好架势便朝着男人冲了过去。
两声枪响,男人有些颤抖地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杜克嘴角咧了咧,将自己的帽子摘下。
“我说过的,我是街道的【英雄】...虽然这一刻会十分短暂,短暂得就像是幻觉一般。”
他走上前,将手枪强行按在男人的手中。
“不,不...兄弟,别这么做。”男人摇着头,努力地想要将手抽开,可杜克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死地将枪口抵在自己的脑门上,纹丝不动。
“我就要这么做...听好,【寒流】的人会从尸体上的弹头辨别出是我开的枪,我的口袋里装着钥匙,你待会去我家的地下室把钱取出来还给他们...”
“你杀了一位叛乱的帮派分子,又还上了钱,这就是你的【投名状】了,别那么伤心...”
杜克的手指挤压着扳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超级英雄电影】总是会有续集。”
砰。
...
“人们只需要看见我想给他们看见的事物,接受的信息过多,只会令他们误入歧途。”
“这便是...【人类的第一枷锁】,别去多想了,兄弟。”
...
本应该就此死去的德文在几人对峙之余闯了进来,他身上的那件狩猎皮甲此刻已然血迹斑斑,参差不齐地遍布着丑陋,已经结成硬块的暗红色纹路,精灵似乎还未适应刚刚重组好的躯体,咳了两声,手中攥着的“骨刀”映入几人眼帘。
那把“骨刀”的原材料...似乎是某人的大腿骨?【真是可怕...】虚荣隐约看清了武器的构成,在心中自言自语道。
他侧过头,瞟了一眼樊剑正在朝着身后挂袋处伸去的手,这会周围几人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脱身的时机转瞬即逝...他缩了缩身子,将手中的药剂瓶砸在脚下,随即猛地用肩膀朝身后的方向撞去。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了一股奇异的迷雾,而突如其来的撞击令樊剑一时半会没能稳住重心,接连倒退了几步。
李珍茵刚要有所反应,却又因为药物的麻痹作用而停下了脚步,见状,虚荣未作迟疑,一把推开身后的窗户,提着霰弹枪翻身跳了下去。
这种旧时代的旅馆建筑二楼的位置约莫四五米的高度,虽然非头部着地也不至于致死,但肯定很痛。
尽管他在落地时还试着打了个滚用试图用作缓冲,但还是将自己的摔得不轻,房间里的几人扒在窗户上,目视着他一瘸一拐地逃走。
李珍茵见到樊剑紧随其后跳了下去,便也没再管虚荣的事情,挥手散了散周围发出奇异甜味的毒气,倚靠在破碎的窗户旁为自己点上一根香烟。
“岚在哪里?”她将目光转向“姗姗来迟”的德文,开口询问道。
“【复仇】的时候被她看见了,没准这会正在什么地方整理心情。”德文活动着自己的脖颈,将头侧向徐子涵,伸出拳头,“谢了,【急救措施】的感觉还不错。”
徐子涵白了他一眼,用手掌默默地包住了对方的拳头,大小差异有些大,显得格外吃力,她不着声色地咬了咬牙:
“太恶心了,下次别在我面前开吃。”
...
【虚荣】身姿佝偻,一只手扶着墙,眼神不时地望向自己另一只手中攥紧的枪支,光滑的木质枪托隐隐约约地映出尾随者的身形。
又是一次让人讨厌的“巧遇”。
伴随着沉重的呼吸,他微微侧过头,樊剑这会正两手搭在脑后,迈着散漫的步子跟在对方的身后,他完全没有掩盖自己的踪迹。
“最开始碰到的3316号员工居然是【午托利亚】藏在群众中的异人...”樊剑慢悠悠地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你知道吗?生活其实不像那种只为了爽快感的【好莱坞爆米花片】,反而更像是一场冗长的话剧,每个角色都会有自己存在的意义。”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立场那般,像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一般和虚荣聊起了天。
“是吗?偶尔看看这些没内核的大片其实也挺不错的。”虚荣感受着脚下传来的肿痛,额头冒出丝丝冷汗,他恐怕已经在方才的逃脱活动中骨折了,“像你说的一样,它们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他惨笑着回应道,停下脚步转过身去——他已经没了逃跑的余地了。
“什么嘛,你这家伙还挺有趣的。”樊剑“嘻嘻”地笑着,有些破音的笑声令人感到十分不适,“如果不是立场问题,或许我真的会和你多聊两句...对了,你有没有什么信仰?像是【基督】、【天主】什么之类的?”他的眼神里浮现出一抹狂热,异常的狂热。
“【教徒】...教徒?!”
虚荣皱了皱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那般,猛地将手中的霰弹枪举起瞄准樊剑,而后者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不知何时俯下了身子,就像是跳街舞一般,手撑着地面两腿向上方蹬踹,硬生生将虚荣手中的枪踢得脱手而出,飞了出去。
虚荣的注意力一瞬间全被在空中掉落的枪支所吸引,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其夺回,却不料樊剑忽然变化了姿态,他抬手一掌拍在虚荣的胸口上,将其逼退数米,顺手接过空中掉落的霰弹枪,三两下便将那杆枪卸成了一堆零件扔在一边。
“锵锵...”樊剑像是变魔术收尾一般,炫耀式地展示了一番手中琐碎的零件,虚荣没有理会樊剑,只是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小臂,摆好格斗架势便逼上前来。
他试探性地打出左手刺拳,直直袭向樊剑的面门,或许是因为技巧生疏,亦或者是脑中迟疑了片刻,樊剑在他的拳头到位之前便已经冲到了身前,轻描淡写地抬肘侧闪,他的拳头就这么顺着对方的小臂侧方滑过。
他看着从右侧袭来的勾拳就这么停在了自己的下颚旁,樊剑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漫不经心地向后退了几步,朝着他挑衅式地招了招手。
“没了枪杆子就一事无成吗?”
樊剑亮了亮自己右手中不知是什么时候掏出来的爪刀,甩了个刀花后又收回了自己的挂袋中——这种东西根本用不上,谨记教义...禁止杀戮。
但随之他的身形便滞了滞,因为樊剑眼前的虚荣就像是被空间扭曲了一般,身影逐渐变了形,随即整个人就像是烟气一般消散不见。
几米外的空间中骤然浮现出一尊石膏像,伴随着噪音砸落在地,虚荣侧着身子从其后方走出,抬手将几瓶装着致幻剂的玻璃瓶甩向樊剑。
“这药让我将3316号看成了徐子涵...我很好奇你会在药物的影响下产生什么样的幻觉...”虚荣的耳边,樊剑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般悄然响起,眼前“樊剑”的身影一阵模糊,旋即消散一空——那只是利用光暗元素制成的幻象罢了。
他感受到自己脸上作为防护措施的“面罩”正在被人揭下,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便传来一阵推力,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虚荣连滚数圈摔在了玻璃渣上,那阵迷幻的烟雾开始毫无阻力地侵蚀着他的身体。
樊剑拿起手中缴获的“防护措施”打量了一番,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将其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三番五次地依赖药物与石膏像产生的幻觉,现在连猴子都知道该怎么玩了...”他这样说着,居高临下地望着虚荣。
虚荣听到这话叹了口气,一副要杀要剐随便的态度:
“帝国马上就要毁灭了,劝你赶紧带着朋友们离开吧...葛武、纳德、去哪都好,别再来帝国和寒钢了。”
他已经没有后手了。
樊剑顿感无聊,打了个哈欠,将攥着他的手收了回去,【虚荣】捂着自己的脖颈咳嗽两声,接着说道:
“【帝师】这家伙...已经彻底魔怔了,帝国是午托利亚唯一还未完全渗透的国家,一旦这里的秩序崩溃...”
“整片大陆就会变成【午托利亚】的狩猎场,再无安宁之日...你想这么说是吗?”樊剑接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扫了扫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尘,淡淡地瞟了虚荣一眼,“但我不一样,我是特别的。”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特别的...”他的话语像是破损的风箱一般,在“吱吱悠悠”难听声响过后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另一位男性的声音:
“没有实力相佐的大义凛然,无非只是又一段幻想时间罢了...”
【什么声音?】
樊剑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似曾相识的声音,伴随着不知是什么东西在空中穿梭的“簌簌”声,心中警铃大作。
他情急之下侧过了身子,只见几道近乎难以看清的丝线从他的腋下穿过,径直刺入了在其身后的【虚荣】脑中。
当侵入了目标体内后,几条细密的线渐渐绷直,操纵着此刻已然不知生死的【虚荣】站起来,缓缓地将自己身后作为备品的短剑抽了出来,作势便要刺向樊剑。
“...”
樊剑默不作声地将对方的持械手关节反折,将短剑扭转刺进了“虚荣”的喉头,双手游走,乳白色的粘合剂当即将对方全身上下铺得满满当当,立在原地像是一具融化了的人形蜡像。
他在储物袋中翻了翻,取出一盒不知已经搁置了多久的火柴,不厌其烦地擦了几次终于是将其点燃,樊剑抬起头看了眼已经没了动静的“虚荣”,叹了口气:
【希望这不算是违反“教义”。】
他随手将指间的火种弹了出去,任凭冲天的火光倒映在他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
“谢谢,我学到了很多。”他语气格外认真地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转身离开了小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