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了半天,沈知煦双膝酸痛不已。
她见周围许多人都在悄悄揉捏膝盖,便知道大家都不好受。
这祈福大会除了折磨人,简直一点用处都没有。
沈知煦在抱怨之时想起还在前面跪着的昭和帝,心中又舒坦许多。
皇帝还与大家一起跪着,那她更没有喊苦的资格。
谁知她刚在心中赞美了昭和帝一番,就见昭和帝在季临寒和几名侍卫的簇拥下起身离开了大殿。
沈知煦一口气差点憋在胸口出不来。
敢情昭和帝只是来做个样子,跪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走了。
沈知煦暗暗叹了口气,开始闭目沉思。
在所有人都觉得难熬时,最难熬的人大概是沈容卿。
她跪下时得护着肚子不被压住,动作有些怪异,也比旁人辛苦许多。
虽然她肚子还没明显变大,但已经到了容易发饿的时候。
才没跪多久,她肚子里就咕噜咕噜响起来。
沈容卿掐着手心又硬生生撑了一炷香,实在撑不住了。
她摸摸腰间藏好的糕点,恨不得立刻拿出来往嘴里塞。
但她动作不敢太大,只能一点点去摸索。
好在她跪的位置很偏,身侧还有吴氏帮忙遮挡,旁边的人都看不见她。
沈容卿大着胆子捏出一小块桂花糕,借着宽大的袖子慢慢将手移到嘴边,将桂花糕塞了进去。
起初她不敢嚼,发现无人注意她后才大胆起来。
这会儿所有人都跪得辛苦,自然没人有心思观察别人。
一口下去,沈容卿饥肠辘辘的肚子终于好受一些。
但吃了一口就想吃第二口,这会儿她比没吃到桂花糕时还要嘴馋。
沈容卿再也忍不住,又伸手摸出来一块大的桂花糕,一股脑全塞进了嘴里。
她半边脸都鼓了起来。
正在她拼命咀嚼,暗自得意兴奋之时,身边的吴氏忽然咳嗽起来。
大殿内忍不住咳嗽的人不在少数,可没人像吴氏咳得这么激烈,她咳嗽的声音引得前面的人纷纷回过头来。
沈知煦自然也听见了声音。
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去看吴氏,以为是吴氏身子弱坚持不住。
但她的视线刚移过去,就看见了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沈容卿。
沈知煦混沌的头脑一下子清醒。
她瞬间明白吴氏可能想用咳嗽声把大家的视线引过去,让人发现沈容卿偷吃的事。
今日这种场合,沈容卿若被人发现偷吃,还不知有没有命能活……
在吴氏刚开始咳嗽的时候,沈容卿就心道坏了。
她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往下咽,可那桂花糕又干又有渣,越是吃得快便越是膈嗓子眼,让她噎得难受。
她察觉到有些人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更是不敢有大的动作。
硬咽实在咽不下去,她只能把桂花糕都含在嘴里,低头避开众人的眼睛。
可她嘴里实在塞得太满,还是被人发现了蹊跷。
有人低声道:“那边是不是有人在偷吃?”
“好像是宁德侯府的二小姐,她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是什么东西?”
“我见过沈二小姐,她的脸蛋尖细,不是圆圆的。”
只要有一人开口,后面便有无数人跟上。
这会儿所有人都跪得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有个开口的机会,还能借机悄悄活动身子,谁也不肯放过此等热闹。
不过片刻,沈容卿便成了整个大殿的焦点。
她简直欲哭无泪。
她很想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可只要她一咽,就不可能逃过别人的眼。
此时她进退两难,只能低垂着脑袋拼命摇头。
殿内此起彼伏的质疑声让她又惊又惧,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跪在前面的沈常铮一张脸都绿了。
所有人都知道在祈福大会上偷吃是大忌,但没人知道偷吃的人会遭到何种处罚。
因为先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若是引起众怒,说不定沈容卿命都没了。
沈常铮额上冷汗不停往出冒,离得远他看不太清沈容卿到底有没有偷吃,却本能地想辩解。
他急得直接从地上站起来,起身后又发现逾矩,便又急急地跪下。
“容卿不可能偷吃,你们肯定看错了!”
旁边有人喊道:“没偷吃为何那般心虚?”
“祈福期间偷吃是大忌,咱们还是给沈二小姐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是啊,不能冤枉她!”
沈常铮也急得大喊:“容卿,你对大家说清楚,你绝不可能偷吃!”
沈容卿这会儿六神无主,魂儿都丢了半条。
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就是她要完了!
这么多人逼着她解释,她又如何能张开嘴说话?
在极大的惊慌之中,她根本无法镇定。
即便她拼命紧闭着嘴,但还是不受控地让桂花糕从唇缝中掉出来许多。
她赶紧去捂嘴,可她的手抖得厉害,捂都捂不住。
离她近的人清晰地看见她嘴里掉下来的糕点渣子。
“她还真偷吃……渣子都掉出来了,不是偷吃是什么?”
“衣服里好像还藏着吃的,她哪来的胆子!”
“宁德侯就是如此教导女儿的吗?”
“今日可是祈福大会,她竟一点诚心都没有。”
一声声的嘲笑与辱骂在大殿内此起彼伏,让沈容卿差点晕厥过去。
许多人还借着这个机会起身朝她这边张望,一时间整个大殿乱成一片。
沈常铮觉得一张老脸都丢尽了,但又怕沈容卿没命活。
慌乱中他的脑子转得飞快,拼命在想如何为沈容卿开脱辩解。
他还没出声,大殿门口忽地响起一道冷冽的嗓音。
“肃静!”
众人扭头去看,是季临寒回来了。
他大步走到大殿中央:“祈福大会岂是儿戏?所有人都跪好,闹事者格杀勿论!”
大殿内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嘴闭得又快又急。
刚才借机起身的都争先恐后跪好,生怕被季临寒发现拖出去斩首。
季临寒沉着脸走到沈容卿面前,右手往前一挥,身后的两个侍卫便将半死不活的人拖走。
沈常铮再也顾不上礼数,直接起身追了出去。
“季督主,你要带她去哪里?”
季临寒道:“此事事关重大,得让陛下亲自裁决。”
沈常铮双腿一软差点歪到季临寒身上。
“……沈容卿是我女儿,我与她一起去面见陛下。”
季临寒幽深的眼珠上下打量了沈常铮几眼:“可以。”
他转身又回了大殿,将沈知煦带了出来。
沈知煦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小声问:“叫我出来做什么?我不会也要被牵连吧?”
季临寒目不斜视,低沉的嗓音里带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看你跪累了,带你出来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