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身体正在变成琥珀般的身体
暗光的刀刃切向自己的脖子,夏龙一脚踢飞那一手刀,却还是要立刻迎上瞪的发红的瞳孔。
夏龙双手成防御状挡在自己的肩膀处,沉重的脚就带着迫人的力量击打过来,钢铁会被这一脚毫不犹豫的踢断,夏龙挡下后用肘击顶在对方胸口,终于成功拉开距离。
对方的身体被黑紫色的光浮现着,手臂已经完全变成了怪物。
根根血管膨胀着凸起,皮肤的颜色变得深色起皱的千年老树的坚硬老皮,却又如同鳄鱼的背壳,某种类似爬行动物和两栖动物的粗糙而又充满骨质的皮肤。
“很强,而且对我来说真有既视感。”
夏龙放下一只手,甩了甩,然后又再度摆出格斗姿势面对怪物化的人,双手隐约套着发光的护手,其实那单纯就是浮现出的光。
“负能量就是会偏爱黑色,紫色这种深沉的颜色,而且还会以雾气的形式出现,虽说如此在一个人身上如此强烈的聚集我也很少看见,普通的人类通常只会魔化,连魔人化都称不上,然而你是怪兽化,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魔化,魔人化,怪兽化,可以看成是夏龙根据经验而创造的一个判断体系,虽说不具备普遍的意义,但在他想要描述发生情况时,作为语言出现就是这样的姿态。
“不过,我记忆中的古利特并不是这么恐怖的存在,好像死人都很少见......所以说我还是喜欢子供向的东西。童话比悲剧低劣,真是对人来说没道理的判断。”
眼前的人口中流下涎水,肌肉不规则的膨胀,眼中的红色早已经如同充血般染红了瞳仁。
脸上难以称得上有痛苦的表情,然而那种丧失了思考和意识能力的茫然,在从喉咙中隐约露出的呻吟中反而更显得可悲和歪曲。
夏龙心中出现一丝怜悯,这种怜悯单纯处于一个人类被强行转化为怪兽的悲悯,在这次之前他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品格,但在这一刻都无关紧要。
比起失去什么东西,恢复什么东西都是最困难的。他的至今为止培养起的基调都被扭曲了,作为生命的一切都发生了扭曲,这种事情足以让旁观者心生怜悯。
“古利特,你现在面对的电子世界的怪兽恐怕已经不需要依靠在电子世界的装置来进入现实世界,而是时间,我眼前的人类是一扇门,在他真正歪曲的一瞬间,怪兽会被他的心牵引到现实中,而眼前的人就会成为怪兽的一部分。”
“当你要消灭怪兽的时候提示我,我会在同一瞬间消除我对面的人。”
那一边也有很多话要说,但是现在不是谈论那么多的时候。
一秒十米的距离消失,在破风声响起之前,攻击就已经袭来面前,夏龙脸色并不动摇,眼睛仍旧凝重,同时伸出手。
砰!
地面出现被爪子撕裂的痕迹,肉体与肉体相互触及的声音并不大,两个非人化的人类彼此用自己的体重和体重以外的力量压住对方。
如果说是施展全力是种尊重,那么野兽在报以本能的最高敬意,战士在报以理性的最高敬意。
“睁开眼,在生命的最后,至少要清楚的看清一切。”
战士沉声说道,迅速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压住高木正雄,他没有怒吼也没有咆哮,但是却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压制住了怪兽化的高木正雄,这是纯粹的用力量在欺负人。
难以想象一只正在变成怪兽的人在力量上会输给另一个外表毫无夸张之感的人。
高木正雄发出怒吼,这时候他的脸上从下巴处,已经出现墨绿色的鳞甲,那双红色的眼睛晶莹着,似乎不服输。
.........
好强,这家伙好强,完全打不过的样子,你是天使吗,竟然有这么强的力量,不动明王吗还是什么?
我的手刀切过那人的胸膛,但是被跳步闪过,真厉害,虽然我根本不想动手,但是也不存在不想不动手的欲望,能这样躲过我的攻击,了不起。
因为我现在是怪物,结果怪物反而被压制了。
我也想要动手了,因为我的心情真的很不舒服,无论是谁都好,我现在想要殴打,殴打,殴打,然而这家伙怎么这么强,一次被一次击退,一次被一次击败,心中的不甘像是火一样烧起来了。
和这个看不起脸,太快了实在看不清的人的打着架,那人很强,踢中我的脚,很痛,打中我的胸口,很痛,挡下了我的攻击,很烦躁,但是我也变得越来越奇怪,我拼命,拼命,像是连手臂都用火烧起来,终于伤到了他。
完全看不出我身体的身体,发出疯狗般的咆哮,让你流出了血。
但是,我也在之后,遭遇了致死的反击。
说起来......
我一直想要发大钱。
但凡是偷渡到发达国家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想要这样想的。
想要发财,想要有钱,想要有食物又有衣服,想要美妙无比的生活。
但是在我杀死本川卓也的时候,意外的是,这些全部都没有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唯一浮现在我的脑海中的是另外的东西,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也不能详细描述出来,我虽说当过兵,但是要说这样实在的杀人,却还是第一次。
血液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人死之后的表情原来是那样,这家伙就这样从我的世界中消失了,从任何人的世界里都不在了。大概无论有什么事情,都不能再下黄泉问他了。
比如,你后悔了吗,假设早就知道我会杀你,是不是就会后悔,给我们钱,给我们尊严。
让你给我们尊严,听上去很可笑,仿佛我是为了什么高尚的目的杀你一样,其实根本说不上,杀人犯就是杀人犯,我和你说不上谁更高等一点,都是一样的家伙,我不比你高等,你更不比我高等。
很有意思,你知道吗。
我杀了你之后,我发高烧,我迷迷糊糊,我不工作,但是我的确也去过一天班,我抽烟吃饭喝水,然后想到,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我可以被替换,在流水线的齿轮上谁都能替换,你又哪里不能被你替换呢,你死之后,世界又有什么变化呢。
天空不还是那样蓝晚上没有星星,风不还是那么吹时冷时淡。
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残酷,原来他没有为我们每个人都留下位置,明明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但是在这个该死的世界中,在这个该死的社会中,人类却自己塑造出了一个可以不重视任何一个人的社会。
就算是总统死掉又如何,明天有人会替代你,人类在人类的社会中,价值被贬低到最顶点了,你不还是和我一样,都是没人在意的虫子。
那个钱包我不是拿走了吗,其实我没用,我打开了一眼,但连钱都没数。
我以前看不懂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罪与罚》的主角,现在竟然学了和他一样的事情,那个钱包埋在公园多少天了,我连去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我的意识已经被别人夺走,养着巢穴的白蚁可以活动,蚁穴本身又有什么意义所在。
为什么想这么多。
因为快要死了,大概是回光返照吧,我的手刺穿了他的手臂,他则是打中了我的心脏。
拳头很有力,心脏大概碎掉了。
很想哭。
什么东西都没有解决,什么东西都没有完成,真是很突然,很突然的垃圾电影的烂尾。
我的头颅被某个人抱住。
有声音在我的耳边轻轻而平静的响起。
好像是被谁抱入怀中。
抱我干什么。
一个字也听不清。
就这样......死亡......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