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灼姐姐,你看什么呢?”荧儿突然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岳疏桐一惊。
“只影姐姐让我过来看看你。”说罢,荧儿顺着岳疏桐方才的目光看过去,“你又在看谭大哥啊。”
“你这丫头,什么叫‘又’啊。”岳疏桐佯怒。
荧儿笑了起来。
“你总是盯着谭大哥看,一看就是好一阵子,你自己就没发觉吗?”
“好了好了,快别说了。”岳疏桐急忙打断了荧儿,“快回去歇着吧。”
两个人这么说笑打闹着回了屋子。
岳疏桐确实有些乏了,放下了帐子,舒舒服服地躺进被窝。
荧儿说还要再读会儿话本。
被柔软的棉被包裹着,困意很快袭来。
半梦半醒之间,岳疏桐略感燥热。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却发现屋子里换了另一个样子。
对面荧儿的床铺不见了,荧儿也不知所踪。屋子里的陈设也变了。
岳疏桐还没来得及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得屋外一阵脚步声,随后有人推开了门。
“疏桐,贵妃娘娘赏了一些点心,全是御膳房新制的,你快尝尝。”
那人端着一个小巧的托盘站在那里,笑着看着岳疏桐。
“木兰……”岳疏桐念着那人的名字。
“木兰,这箱子好沉,快来帮帮我!”屋外又有人在喊了。
木兰好似一阵风似的出去了,手里的东西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岳疏桐跟出来,看到院子里,有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正费劲地拖着一个大木箱。
是翠影。从前稷王府里最调皮爱笑的姑娘。
“陶妈妈说今天太阳好,让我把这些旧东西晒一晒,收拾收拾。”
两个人一阵忙活。
“都是两位殿下小时候的玩意儿,还有好些都是我亲手制的。可小心些。”
岳疏桐这才看到两个女孩子身旁站着一个拄拐的老夫人。
“疏桐,去把殿下那几床薄被抱出来晒一晒,天暖和了,以后好盖。”木兰道。
“好。”岳疏桐答应着,往正屋走去。
正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屋子的主人应该是进宫去了,不知为何今日没有带上岳疏桐。
屋子里的陈设还是老样子,都是岳疏桐亲手布置打理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讲究精致却不张扬,还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香气。
岳疏桐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大柜子前,从里面抱出几床绸被。
来到院子里,早有小丫头支好了架子。岳疏桐让小丫头抱着被子,自己动手一床一床晾上。
许是今日阳光太好,岳疏桐觉得周身暖烘烘的。
“你们看,这个是什么?真好玩儿。”
岳疏桐转头看去,只见翠影手上拿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小东西。
“仔细些,都是殿下的东西,别弄坏了。”木兰想把东西夺过来、
“哎呀你让我看看。”翠影躲开木兰的手。
“我也看看。”岳疏桐也走过去看。
那是一只小兔子,用布缝的,小兔子的两只耳朵上,各坠了一颗极小的珍珠。
“这个兔子啊,是我给稷王殿下缝的。那个时候稷王殿下还不满一岁呢,把这个兔子拿给他的时候,他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后来他大了,就把这个拿给小殿下玩了。你们不知道,稷王殿下小的时候,白白胖胖的,一逗就笑。阖宫的贵人们都喜欢他。”陶妈妈又开始絮叨起了从前的事。
几人笑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木兰突然问。
“快正午了吧。”翠影抬头看看天。
时辰过得还真快啊,这么快就正午了。岳疏桐想。
“都这个时辰了,二位殿下怎么还没回来。”陶妈妈小声道。
“陶奶奶,你快来!外面来了好些兵!”一个小丫头跑过来喊。
“又有什么事儿啊……”陶嬷嬷嘟囔着,跟着小丫头出去了。
木兰和翠影也一声不吭地跟着出去了。
岳疏桐一个人留在原地,纠结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突然间,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声,岳疏桐一阵心慌,循声跑去,却看见一片火光冲天。天色一下暗了下来,周围突然多了好多人,有四散奔逃的王府侍从,有手忙脚乱到处抓人的官兵。纷乱的人群中,岳疏桐一眼就看到了陶妈妈。她被推倒在地上,正颤颤巍巍地抓住一个官兵的衣服下摆,在她的身旁,是倒在血泊中的木兰和翠影。
“木兰!翠影!”岳疏桐大喊起来,她想跑过去,可是不管她怎么跑,都好像永远到不了姐妹的身边。
“阿灼姐姐!阿灼姐姐!”岳疏桐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她,一样的惊慌失措。
听声音,是望春在唤自己吗?只是望春是怎么知道自己乳名的?岳疏桐想着,转过了头。
一刹那间,天地猛地换了一个颜色,在岳疏桐眼前的,是一面素色的帐顶。
此时的岳疏桐,浑身汗津津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她只觉得心口像是压了什么东西,呼吸困难。定了定神,她才确定,自己现在仍旧是躺在临穹山的屋子里的床上,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偏过头,却见星隐长老正坐在床边,荧儿就站在星隐长老的身后,一脸担忧。
“我听阿影说你们回来的时候,你受了些惊吓,便想来看看你,这么一看,你确实被吓得不轻。”星隐长老缓缓道,眸子尽是忧虑。
“阿灼姐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方才你大喊大叫,我怎么也叫不醒你。”荧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只是梦到一些以前的事。我……”岳疏桐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你不要告诉我你没事,我方才看的真切。”星隐长老摁住了岳疏桐,让她躺下,“你现在需要好好歇上几天,这几日你就不必去学宫了。荧儿,你去你田爷爷那里,跟他说,再拿些今日开给阿灼的丸药,等什么时候阿灼不再梦魇了,再去学宫。”
一串话让岳疏桐无法辩驳一二,只得从命。
这样也好,这样就可以去王骥那里了。岳疏桐暗想。
星隐长老又嘱咐了几句,起身离开了,荧儿去田爷爷那里拿药,屋子里只剩下岳疏桐一人。
周围安静后,岳疏桐躺下,闭上了眼睛,可是方才的梦境在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她趴在枕头上哭了起来。
她又一次经历了生离死别,又一次尝到了割肉断肠般的痛苦。这痛苦从未因时间的流逝而消弭。
她抬手抚了抚自己左脸,凹凸不平的触感让她在一次回想起烈火烧身时的痛不欲生。
木兰和阿修当初也一定特别痛吧。
快三年了,岳疏桐从不曾梦见过当初王府的故人,即便她真的万分想念。今日故人入梦,焉知不是沉冤未雪,旧恨难消?
思及此处,岳疏桐决定不再等了,今夜就启程,去王骥的府里。她要让王骥把如今朝中的局势仔仔细细说清楚,她要说动王骥,让他成为自己和公子的助力。
这时门开了,荧儿回来了。
岳疏桐忙擦干眼泪。
“阿灼姐姐,我方才去田爷爷那里的时候,还想着能不能遇到谭大哥,告诉他你现在身子不爽,可是这一来一回都没遇见。”荧儿把一个小瓷瓶放在桌子上,从里面倒出了一丸,“这是药,田爷爷说再吃一颗就赶快睡觉。”
“好,我知道了。”岳疏桐坐了起来,接过了丸药服下。
“快躺下,快躺下。”见岳疏桐吃完药,荧儿赶忙上来给岳疏桐盖被子。
岳疏桐被她逗笑了。
“谭大哥他很在乎你,我要是告诉他他肯定很担心。”荧儿边说边为岳疏桐放下床帐。
“既然知道他会担心,为何还要告诉他?”岳疏桐道。
“就是知道他很担心,才要告诉他。就是要看他担心。”荧儿很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岳疏桐不再言语。
她当然知道段泓对自己十分在意,毕竟如他所说,他的身边只剩自己了。
“你好好歇着吧,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好。”岳疏桐答应着。
荧儿走后,岳疏桐并未合眼,她等着荧儿睡下后就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