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此前不是没有入过宫,但绝没有像这次一样,如此胆战心惊。
“娘亲,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要不我让人请太医令来吧。”看着面前魂不守舍的母亲,宋怀珍关切道。
“没事,没事,娘很好。”宋夫人忙道,“你还好吗?陛下和太后对你还好吗?”
“好,暄哥哥对我很好,就是……太后对我严格了些……”
宋夫人不禁一阵心疼,紧紧握住了女儿的手。眼前的女儿,衣饰虽十分华丽奢侈,可总觉得不相宜;眉宇之间,似是有一层淡淡的忧愁。
“女儿,都是爹娘不好。”宋夫人几乎要落下泪来。
“娘亲为何要这么说?女儿其实不常与太后见面,暄哥哥总是忙于政务,女儿就自己在宫里看看书,写写字,乐得自在。”宋怀珍忙宽慰母亲。
“乖女儿,娘亲有话要同你说。”宋夫人环视了一圈周围,悄声道。
宋怀珍会意,屏退了左右。
“阿宝,你此次入宫为后,其实……其实并非是什么好事。”
“不能常见到爹娘,不再如从前那般自由,还被太后催着早日怀上龙裔,确实并非好事。”宋怀珍垂眸,愁容满面道。
“你此番入宫的缘由,是因为你父亲摊上了一桩祸事。”
“什么祸事?”宋怀珍大惊失色。
宋夫人便将宋庸偷听到慕容清和司徒熠的对话的事细细说与宋怀珍,
宋怀珍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惊恐万状。
“怎会……”
她饱读诗书,自然知道谋逆弑君是何等的罪过,亦知道谋逆之人会为了灭口做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
“就是因为你父亲听到了,所以,太后才指你为后,以此要挟你的父亲,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
宋怀珍更加手足无措。
“不过,你别怕,爹娘正在设法救你出去。”宋夫人立刻安抚女儿。
“什么法子?”宋怀珍哑声问道。
“娘的这个法子,是稷王殿下和他的乾魂,岳姑娘告诉娘的。当初,稷王殿下并没有死,他和他的乾魂逃出来了,现在,他们准备铲除逆贼。既然要起事,就不能没有兵马。岳姑娘说,需得你将虎符偷出来,到时,她便可调动祈安城周边的人马,一举将那些奸人拿下。”
“这……娘,这能行吗?”这些事情,宋怀珍此前只在史书中读到过。如今让她亲自去做,她实在是害怕。
“你只管偷出虎符,剩下的,不用管。若是有什么意外,大长公主会保住你的。”
“娘亲,若我真的偷出了虎符,稷王殿下的事成了,暄哥哥他……”
看着还在关心旁人的女儿,宋夫人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
“阿宝,娘和爹只希望你能平安无事,只盼着一家团圆,至于其他人,娘和爹顾不上。更何况,这事,也不是娘和爹做得了主的。”
宋怀珍低下了头,闷声道:
“女儿知道了,会设法把虎符偷出来的。”
“等拿到虎符,你立刻着寸心送到家里来,然后,就关好宫门,外面的一切,都与你无关。好孩子,你且忍一忍,很快,就能和爹娘永远在一起了。”宋夫人流着泪,抱紧了女儿。
“殿下,姑娘,我家夫人已经见到皇后殿下了,皇后殿下已经答应了。”宋府的丫鬟将消息带给了岳疏桐和段泓。
“我知道了,多谢夫人。”岳疏桐道。
送走了丫鬟,岳疏桐立刻铺开纸笔,开始写信。
“你要给谁送信?”段泓问道。
“于大人。我请他收到信后,立刻集结当地兵马,往祈安城赶。到时就说,宫中发生叛乱,要立刻入宫救驾。依我大周律法,若是事态紧急,可不用虎符调军。”
“还是你思虑周全。”
岳疏桐飞快地写好了一封信,用信鸽送了出去。
“除此以外,我想着,为避免节外生枝,到那日,请大长公主和谷大人他们,帮我们稳住皇亲国戚和朝中大臣。”岳疏桐道。
“若是这样,总要有个由头。”
岳疏桐细细想了想,道:
“让人拒绝不得的事,除了人生大事,便没有别的了。”
“你有何打算?”
“我想,不如就办一场喜事。”
“喜事?谁的喜事?”
“谷将军的。自然,不是要他真的成亲。我们可以让谷大人放出消息,到时,请朝中的人都来赴宴。再嘱咐王骥和邓锒,还有纪承勋等几位大人,帮着稳住宾客。最好,欢歌达旦,都喝得烂醉如泥才好。”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让谷将军同谁‘成亲’呢?”
“和心无吧。不过,到时拜了堂,心无就要去宋府与我们碰面。到了晚上,谷将军可借故离开,与我们一同行事。”
宋怀珍破天荒地命人去请段暄,来自己宫中用晚膳,段暄果然应允。
宋怀珍从未像如今一样这么害怕段暄。眼前这个平素对他温柔如兄长一般的人,竟然是弑父杀君,大逆不道之人。她实在是难以相信。
“阿宝,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身子不适?”段暄注意到了宋怀珍异样的神色,问道。
“不,没有。”宋怀珍忙道。
“还是今日太后又叫了你去?”
“没有。暄哥哥,你吃这个。”宋怀珍夹起一块肉,放到了段暄盘中,“我见暄哥哥,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宋怀珍不敢问下去,她害怕像上次那样,因为问了停云阁中住着的是什么人,就惹得段暄大发雷霆。
“不过是那些朝政上的事罢了。”段暄不愿意多说,“太后可有教你管理后宫事务?”
“没有。”宋怀珍摇了摇头。
段暄叹了一口气。
“兴许,若是你来管理后宫,就不会有汪进斗那些事……罢了,你现在不懂这些。”
“暄哥哥,我见你实在是辛苦,不如,用过了晚膳,就歇在我这里吧。”宋怀珍小声道。
因为太过紧张,她只觉得气血上涌,脸上热辣辣的。
段暄抬头,盯着宋怀珍看了片刻,点了点头。
饭毕,宋怀珍又为段暄端上了一碗下了十足十的安神药的汤药,段暄喝过后,果然很快便睡着了。
宋怀珍开始翻找段暄的衣裳。可是都没有发现虎符。
她大着胆子在段暄身上找,还是没有找到。
若是不在段暄身上,便只会在承意殿了。
宋怀珍稳了稳心神,唤来了阿钰。
“阿钰,前几日,陛下说,他那里有一本《释经论》,放在承意殿了。”
“殿下可是要读?我这就命人去取。”
“不必了,你在这里守着陛下,我自己去找吧。顺便,我再找些别的书。”说罢,宋怀珍带着侍女离开了。
到了承意殿外,宋怀珍让自己的两个陪嫁丫鬟,寸心和春晖守在殿外,嘱咐她们,若是有人想要进去,务必拦住。
承意殿中黑漆漆的,宋怀珍举着烛台,在里面翻找着虎符。
如此重要的东西,一定不会在显眼的地方。宋怀珍便开始在一些隐蔽的地方翻找。
她找遍了书架,找遍了所有的柜子,可还是没能找到虎符。
最终,她走到了段暄的床榻边。
床榻上整齐放着被褥和药枕,宋怀珍伸手在床榻上摸了摸,什么也没有;药枕和被褥亦没有异样。宋怀珍不死心,跪在地上,往床下看去。
烛火勉强照亮了床下,这一片暗淡的光中,宋怀珍看到床底有一块凹了进去。
她立刻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了一只木盒。
木盒上有一只精致的小锁,宋怀珍拔下簪子,将锁撬开。
木盒中,果然握着虎符。
宋怀珍的心狂跳起来,只觉得手脚霎时间变得冰凉。她将虎符藏在身上,又把木盒放回原处,立刻走出了承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