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黑白墨点的碎纸片洋洋洒洒地飘落,似乎在宣告着某些事情的终结。
韩不昧还没反应过来,就只愣愣地看着。
在元爵进来之前桌上就已经放着合同了。
说明这是他在韩不昧睡觉时就做好的决定。
甚至就连她智脑里的电子版也已经删除了。
元先生是认真的。
真的要结束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在她睡着之前,元先生还不是这个态度。
是什么让元先生做出了改变?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确实是件大好事,韩不昧抬脚下床,双腿一软,差点扑在地上。
还是元爵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就这么高兴?”
韩不昧:“……我只是腿软。”拜您所赐。
而且您也不想想您昨天算话说话不算话的样子,这能怪我现在着急吗?
被那双控诉的黑亮圆眼盯着的元爵,似乎也意识到这好像是自己的问题,轻咳一声后说:“你今天收拾好东西就可以走了。”
“我会派一个保镖护送你搭乘公用星舰离开,你可以接受吗?”
如果韩不昧是个心思敏感的,这时候就会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待遇和当初可谓是天差地别。
元爵不仅没有让她再多休息一下,反而还让她立刻离开,派遣的保镖也不是之前的小罗,而是随便一个人。
更关键的是,元爵有那么多专用星舰,却偏偏只让韩不昧去搭乘公用星舰。
韩不昧开心的说:“当然可以。”
很可惜,韩不昧在大多数事上都不怎么会计较。
就算她知道了,也顶多只会说一句,这不是应该的吗?
毕竟他们的合约已经结束了,元先生还愿意送她回家,就已经很不错了。
想想吧,在哪个公司上班离职后,老板还愿意包你回家车费的?
韩不昧很满足。
元爵金色的眼瞳更暗了,只说了句让韩不昧可以开始收拾行李后就沉默不语。
韩不昧……她转了一圈,发现其实她没几样能带走的东西。
主要吧,当初本来就是打着旅游的名义来的,她也就随便带了些东西。
后来换季了,那些衣服都是佣人给她准备好的。
韩不昧向来不挑,别人拿什么,她就穿什么,况且相处久了,那些佣人也知道她喜欢穿简便舒适的衣服,准备的也差不多都是那个系列。
但她不觉得自己现在走了,还能把这些也带走。
所以收拾了一圈,最后她能要带走的东西还装不满一个小行李箱。
看着她挑的那点东西,元爵目光闪了闪却没说话。
等韩不昧确认没有落下的之后,元爵才和她一起往外走。
韩不昧依然有种心没有落在实处的感觉。
元先生就这么轻易放她走了?
不过也是,想来以元先生的身份地位应该也没受过这种委屈吧。
挽留了那么多次,韩不昧却都没有答应,这种情况或许从未出现在元先生身上过。
所以也就仅此一次了。
韩不昧估摸着,自己以后和元先生想必也没什么再见面的机会了。
元先生也有元先生的骄傲不是。
元爵出门就走开了,韩不昧倒是和这段时间照顾自己的佣人们好好的告了个别。
他们都很不理解韩不昧为什么要离开,问她是和元先生闹翻了吗?
韩不昧笑笑说没有,只是自己该回家了。
佣人们虽然不理解,但也还是祝她一路平安。
元先生的庄园离港口有些距离,韩不昧得先搭乘飞行器到达港口才能坐星舰。
元爵倒还没有让韩不昧连坐飞行器都要找公共飞行器的程度。
她提着行李往外走时,看见了等在飞行器门口等着的保镖,是一个她没见过的哨兵小哥。
她有些感慨的转头望向这座庄园,刚才应该就是她和元先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以后……说不定能在星网上看见元先生。
没想到刚一转头,就看见元爵走出来了。
无论何时何地,元爵都能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让人感受到他的威严不容挑衅。
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多靠近一步。
在哨兵高大身影中,依然透露出一股不可一世的霸气,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然而,他唯一不能掌控的人,现在就要离开了。
韩不昧不明白元先生怎么突然又出来了,是要和她最后道别吗?
她试探着抬起手,想和元先生说一声‘拜拜’。
没想到元爵在一众佣人的注视下,竟大步朝她走过来了。
说实话,有那么一个瞬间韩不昧是怀疑元先生要把她抓回去的。
“韩不昧,我想知道一个问题。”想到元爵走近后,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韩不昧虽然满脸问号,但还是说:“您问。”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哈?韩不昧怎么也没想到,顶着一张霸气侧漏的脸走过来的元爵居然就想问这个。
不满意?她为什么会对元先生有不满意呢?
就算有那大概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吧。
要不要说呢?万一说了元先生又反悔怎么办?
韩不昧很纠结。
像是看出她的纠结,元爵再次开口:“如果你能留下来,那些让你不满的我可以尽量改。”
元爵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顾及在场其他人。
所以韩不昧惊了,旁边的保镖和元爵身后的一众佣人也都惊了。
所有人的想法都非常一致——我一定是见鬼了,不然怎么可能听到元先生说这样的话。
见识过元先生杀人毫不手软的保镖,更是直接一激灵。
妈呀,他居然看见元先生服软了,这比中彩票的概率还低啊!
韩不昧直接愣住了。
尽管心里的情绪复杂,可她还是很坚定的摇头拒绝:“元先生,您不用这样,您很好,不需要为我改变任何事情。”
也不用为谁低头,您本来就该高高在上。
元爵唇上的弧度被拉直,语气降了好几个调,位高权重的顶级哨兵人生第一次低头,问她:“为什么不需要?”
韩不昧心里面无表情的想:因为我怕肾亏。
随后又想元先生会是什么反应?她脑补了下。
元先生大概会说:我可以尽量改……不行,这个真改不了。
韩不昧想到这儿,忍不住“噗嗤”一笑,然后说:“我告诉过你啊,元先生,我不喜欢哨兵。”
骤然间,整个庄园的空气似乎被凝滞了。
除了韩不昧和元爵以外的所有人几乎同时瞠目结舌。
元爵的记忆也被猛然拉回当初自己和韩不昧一起讨论萧寒衣时的情景。
韩不昧说不喜欢哨兵,他说真巧。
因为他也同样厌恶只能被信息素支配的哨兵。
元爵从韩不昧提出要回家时起就思考过很多种她想离开的理由,其中绝大多数或许都是因他对她的态度而导致的矛盾。
所以他说他可以改。
可如果,不是呢?
并不是韩不昧厌恶他,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哨兵罢了。
她早就告诉过他答案。
喜欢哨兵还是向导,亦或是普通人,性向是难以改变的。
看萧寒衣就知道了,即便喜欢韩不昧喜欢到发狂,也依然疯了一样要把她变成向导,就是因为他心底认同自己喜欢的人应该是个向导。
如果韩不昧对哨兵毫无想法,那么……无论他做再多改变,都无济于事。
只是,那这一年又算什么呢?
元爵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韩不昧说完倒是轻松了不少,和元先生无关,这样的理由应该能让元先生好受不少吧?
她真的没有嫌弃元先生,也没觉得元爵需要为了她改变什么。
只是她没想过要和哨兵在一起就是了。
元爵不再说话了。
韩不昧觉得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便转身走上飞行器,不过在关门之前,她还是说了声:“元先生,很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多忙,我很高兴能遇见您,再见。”
不过他们应该再见不到了吧。
飞行器大门关闭以后,韩不昧在心底又默默补了声:“元先生,祝您以后无往不利,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