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锦刚把季云渺放下,凌天就带着柳竟遥走了进来。
“柳大夫。”温锦微微颔首道:“阿渺他好像要醒了。”
她说着,又垂头看向季云渺。
柳竟遥淡淡“嗯”了一声,快步走到季云渺床边:“我过来就是为了此事。”
他挥手弹出一道灵力,探了探季云渺的脉搏,而后指尖微挑,几根略粗的银针自他袖间飞出,精准扎入了季云渺的穴位中。
灵力划过,银针顶端的银铃按不同顺序依次响动。
温锦目光紧盯着那些微微颤动的银针,后退了两步,为柳竟遥留出更大的操作空间。
片刻后,银针不再颤动。
柳竟遥抬手,一根银针自季云渺体间率先飞起,紧接着是第二根,没等有第三针的出现,温锦就又看到这两针换了个地方,垂直落入。
然后是第三根,飞起又落下,第四根第五根第六根是一起飞出的,换了顺序又先后落下……九枚银针,没有规律地飞起又落下,而后顶端的银铃声再次响起。
等待铃声再次消失,柳竟遥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操作。
第三次全部落下,季云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头微微侧偏了一下。
柳竟遥展臂,一根极细的银针飞出,落入了季云渺的头顶。
季云渺的眉头顿时要皱在一起,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温锦提着一颗心,下意识上前了一小步。
柳竟遥有所察觉,回头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又看了一眼她的脚下。
男人的额头也覆着一层薄汗,薄唇紧抿,目光锐利。
与之前淡薄又带些忧郁的样子相比,判若两人。
凌天站到温锦身边,略微拉了她一下。
温锦心下一惊,立刻回神,收回了刚刚下意识迈出的那一步。
她想给柳竟遥投以一个歉意的眼神,但是柳竟遥此刻已经将目光收了回去。
又是一次重新布针。
铃声停止,季云渺的手指再次微微动了一下。
柳竟遥双手往上一抬,而后又往前那么一推——所有银针立刻飞起,整齐地排在了半空。
床上,季云渺的身体顿时颤抖起来,头顶那根银针末端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叮铃的响声。
温锦垂在一侧的手微微握紧,和凌天一起,紧张地盯着季云渺紧闭的双眸。
一,二,三。
柳竟遥在心里默数三声,那银针顿时停止颤动。
他再次回头看了温锦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可以上前了。
温锦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又站回了方才她起身的床头处。
她紧张地看向柳竟遥,手心微微沁出了些汗。
柳竟遥垂了下眸子,别过头去,对那根扎在季云渺头顶的银针勾了勾手:铃声消失。
银针刚一出现在柳竟遥的掌心,季云渺忽然便从床上坐起——一口黑血随之自他口中喷出!
黑色的血沾到白色的帷幔上,顿时便将帷幔腐蚀成一片黑气。
吐了血,他作势又要倒下。
“扶着。”柳竟遥淡声命令道。
温锦无暇再去管季云渺吐出的血,赶紧一屁股坐在了床头边上,抬手就扶住了要倒下的季云渺。
黑色的血顺着他的唇边缓缓流出,若非是灵力护体,恐怕此刻皮肤都已经被腐蚀掉了。再想到这些血是从季云渺体内吐出来的,温锦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还好!还好季云渺早到了化神期,不然以这黑气的厉害程度,灵脉估计都要被蚕食了。
季云渺靠在温锦身上,轻咳了两声,最后一口黑血从唇间涌出。然后便是鲜红的血,自唇边缓缓流下。
温锦抬头看向柳竟遥。
柳竟遥正盯着季云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不说话,温锦也不敢开口,空气近乎凝滞。
一直等到季云渺唇边的血都干涸了,温锦在季云渺和柳竟遥之间徘徊的视线忽然停下——刚刚季云渺的睫毛好像动了动?
她面上一喜,还未等她求证,柳竟遥便转了身:“明日我会再来。”
他丢下一句话,都没再用腿走出去,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柳竟遥才刚一离开,温锦和凌天都来不及反应,季云渺微弱的声音便自温锦怀中传来:“我……”
温锦和凌天顿时看向季云渺。
季云渺的眼睛微微眯着,过久的沉睡让他适应不了现在的强光,他张了张嘴,只简单吐出了一个音节。
“你终于醒了!”温锦率先道,扶着季云渺的手微微用力,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过才昏迷了四天的时间,就算算上季云渺闭关的时间也不过才不到两月,却恍若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她一直劝自己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有药王出手,季云渺现在肯定没事,于是到处乱想,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只是这一刻,所有注意力都回来了,担心也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季云渺抬起手来,僵硬着拍了拍温锦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想说什么,但是此刻一时又说不出来话,他看向站在一旁沉默着的凌天。
他微微扬起了一个虚弱的笑。
凌天突然极为别扭地背过身去。
“你要是醒不了那该怎么啊。”温锦抱怨了一声,她将季云渺背后垫起,抽出自己的胳膊,手指略过季云渺唇边的血迹,白光闪过,血迹消失不见。
说她不担心是假的,先不提她对季云渺的男女之情是否深刻,只说她想从魔识手里把季云渺抢回来,只说她想改变季云渺堕魔的结局,只说她想拯救蓬莱仙岛拯救未来动荡的修仙界,她的心就会高高悬起。
季云渺掌心微凉,覆上她的手背。
“……无碍。”他低声道,冲她笑了笑。
“还笑!”温锦抽回手来,将刚刚喂药的水端回来递给季云渺。
季云渺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放下手,摇了摇头:“没有力气。”
温锦的目光落在季云渺泛白的唇上:“姑且信你。”
她没好气地答道,将竹杯递到季云渺唇边。
薄唇泛白,轻轻含住了竹杯的边缘。
温锦的目光顺势看去——正好落在了季云渺滚动的喉结上。
白色的中衣沾了许多血,发丝微微凌乱,黑眸半阖着,正在认真喝水。
喉结滚动,一下,两下,三下……
温锦不由得跟着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