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正月初一毅然决然地踏上出塞之路,至今日,恰满一月之期。这一个月,对沈槯及其麾下将士而言,无疑是前所未有的严峻试炼,一场对意志与勇气的极致磨砺。然而,曙光终现,他们以不屈不挠的精神,穿越了重重艰难险阻,胜利凯旋,这份荣耀与坚韧,足以慰藉所有牺牲与汗水。
尽管归途中留下了沉重的伤亡名单,两千余名英勇的战士永远留在了那片遥远的土地,但这份代价,却铸就了更加辉煌的胜利。沈槯深知,每一次的牺牲都是为了更远大的目标,每一次的倒下都是为了更坚实的站立。因此,这份沉重的损失,在胜利的天平上,显得尤为值得。
出发之际,沈槯麾下兵力鼎盛,四千余众,加之赵信率领的千人援军,浩浩荡荡,气势如虹。而今,虽仅余两千四百余勇士,数字上的减半,却掩不住他们精神与实力的飞跃。沈槯的心中并无丝毫悔意,相反,这份成果远超预期,是他精心策划与不懈努力的最好证明。
此行初衷,非但为了一场军事行动,更是一场深刻的变革。沈槯旨在将一群习惯于失败的散兵游勇,淬炼成一支纪律严明、信心满满的精锐之师,且这支队伍需对他绝对忠诚。他曾设想,若能从这四千余人中保留千余精锐,便已是大功告成。然而,现实远比预期更为乐观,留下的两千四百多号人,无不是经过战火洗礼、百炼成钢的战士,他们不仅是数量的减少,更是质量的飞跃,是真正的“兵中之王”。
正当沈槯沉浸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时,一阵粗犷的大喝将他拉回了现实。隘口之上,边军把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站住!再敢前行,必以箭矢相迎!”紧接着,百余名边军将士张弓搭箭,对准了这群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归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队伍中的刀疤脸将领毫不畏惧,他大步流星,直逼关前,以雷霆万钧之势喝道:“休要张狂!速速开门放行!还有你等,弓箭速速放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让你们尝尝脑袋搬家的滋味!”此言一出,关上的边军将士无不愕然,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狂放不羁却又气势逼人的将领,纷纷望向把总,期待指示。
把总亦是心头一震,随即挥手示意部下放下弓箭,语气中多了几分谨慎与询问:“敢问阁下所属何卫何所?何以如此气势汹汹?”这一问,不仅是对身份的探究,更是对这支看似狼狈实则锐不可当的队伍的好奇与敬畏。
“哪个卫所?”刀疤脸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吼道,仿佛每一个字都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力,“听好了,老子是京营的!京城的精锐,懂吗?”
“啥?”把总闻言,一脸愕然,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有些晕头转向,“京营?那可是皇城根下的禁军,怎么……怎么跑到这塞外荒郊来了?”他的语气中满是不解与疑惑。
“开不开门?”刀疤脸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声音如雷鸣般炸响在隘口之上,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别跟老子磨蹭,再不开门,我可就真不客气了,直接带着兄弟们打进去,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就在这紧张对峙之际,一名机灵的小兵悄悄挤到把总身旁,压低声音提醒道:“把爷,您还记得吗?京营的提督大人,那位驸马爷,不是正在家丁忧守制吗?这些人,说不定就是驸马爷私下里调遣的部曲或者亲卫。”
“哦——对对对!”把总闻言,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自责道,“哎呀,看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驸马爷虽然在家,但他的影响力岂是寻常人能比的?这些京营的将士,必定是奉了他的密令行事。”
想到这里,把总连忙高声下令,语气中多了几分恭敬与急切:“快!快打开关门,让京营的兄弟们进来!咱们可不能怠慢了贵客,更不能让驸马爷的人在外面受委屈!”
随着把总的一声令下,隘口上的边军将士迅速行动起来,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重的吱嘎声,仿佛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见证。而刀疤脸则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率领着队伍大步流星地穿过城门,踏上了归途的最后一段路程。
大同城内,夜色已深,镇守太监张子安的府邸内却依旧灯火通明,暖阁之中,十二口沉甸甸的银箱一字排开,闪烁着诱人的光芒。这些是从土默特人手中掠夺而来的财富,经过精心筹划,大部分已转手给了王家,小部分则分散给了其他五家富商,最终汇聚成这一百四十万两纹银的巨款。对张子安而言,这不仅是一笔庞大的财富,更是他权谋与手段的见证,然而,望着这满屋的银子,他的心中却五味杂陈。
扣除边军将士的奖赏、拖欠的军饷以及抚恤金的庞大开支,再加上需孝敬宫中的五十万两,这看似庞大的数字瞬间缩水,让他不禁心痛如绞。这些银子,本应是他巩固地位、扩大影响力的资本,转眼间却要大半落入他人之手,怎能不让他感到惋惜与不甘?
正当张子安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中时,外间传来小太监急促的脚步声与通报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干爹,儿子有急事求见。”
张子安迅速收敛心神,将银箱一一盖好,步入外间,故作镇定地问道:“这么晚了,究竟何事?”
小太监神色紧张,低声禀报:“干爹,近日儿子在城中听到些风声,说是代王府里来了几位宫里的大人。”
张子安闻言,眉头紧锁,心中暗道:“宫里的人为何绕道代王府?莫非……”
小太监继续说道:“儿子猜测,或许是有人将驸马爷协助干爹之事告到了皇上和太后那里,故而宫里才派人来查。”
张子安冷笑一声,胸有成竹道:“让他们查便是。咱们行事光明磊落,对土默特用兵,那是实打实的战功,土默特汗的首级与佩刀便是铁证。驸马爷虽出兵相助,但皆是王家家丁,非大同边军。按律,丁忧在家的武官不得领兵,却未言不可率家丁护家卫国。”
他心中早有计较,与沈槯早有默契,那场奇袭归化的行动,仅有王家两百家丁参与,而唐胜所率的三千精兵虽参战,却因轻敌而全军覆没,死无对证。只要沈槯守口如瓶,活着回来的人又隐匿行踪,此事便难以追查。
小太监连连点头,附和道:“干爹所言极是,王家身为山西首富,保家卫国乃分内之事,驸马爷之举更是大义凛然。”
正当两人商议之际,小太监突然提及:“儿子还听说,驸马爷已经悄然返回。”
“什么?驸马爷回来了?”张子安猛地站起,旋即又坐下,沉思片刻后道,“罢了,他这一路劳顿,今晚便不打扰了,明日一早,我亲自前去拜访,以示慰问。”
张子安深知,沈槯的归来,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合作又将翻开新的篇章,而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宫廷调查,更是考验他们智慧与默契的关键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