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的风渐渐变冷,三人开始回程。
太宰治在之前面一路蹦蹦跳跳,玖川静流走在中间跟着他往前进,织田作之助则慢悠悠晃在最后。
“静流啊,快看快看!”
太宰治的声音由远及近,突然在玖川静流耳边响起。
他这才发现太宰治的手里捻着的野花。
平日里拿枪的手拿起这些小东西,意外地合适。
小小的花朵,看上去脆弱得似乎经不起一点风雨,可白色的细长花瓣在风中簌簌摇曳,到最后也还是坚挺着。
察觉出太宰治行动中的关切,原本情绪有些平缓的玖川静流再次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思念、痛苦、悔恨……太多的情绪积攒在心里,挤压成小小一团,这样玖川静流就觉得完全不存在。
可是只要是亲近之人的轻轻一句话,心房的锁链就会被打开,里面关住的情绪就会无限涨大,向上涌,化作泪水漫出。
太宰治停住脚步,无奈地摇摇头,随后冲玖川静流张开双臂。
下一秒玖川静流就扑进他的怀里,用力地搂紧了他的腰。
太宰治的衣襟被悄无声息地沾湿。
“我说,本来想让你开心一点的,结果弄巧成拙了……”
太宰治感觉玖川静流抱住他的力道真的很大,他有点呼吸不上来,喉结动了动,喘息急促。
可是他没有出声制止对方,反而慢吞吞地闲聊。
“呼……死亡啊……是终点还未可知……说不定……是……呃……”
“是……起……点……呢……”
断断续续的声音,终于引起了玖川静流的注意,他抬头就看见太宰治黑发下的鸢色眼眸盈着泪滴,淡色的唇瓣微张。
那张脸原本就格外白皙俊秀,这会儿因呼吸不畅沾上充盈的血气,倒显得有几分活色生香。
被吓得赶紧松开手,玖川静流退后三两步后意识到对方不妙,又赶紧冲上前去查看。
身后织田作之助的动作倒是不紧不慢,可现在玖川静流完全没心思关注,自然不会发现这位的异样状态。
太宰治在玖川静流松手后就歪倒在地,一副好似命不久矣的样子。
玖川静流着急地去摸他的鼻子,发现气息微弱后,赶紧将人放平在地,想要做心肺复苏。
谁知第一下按下去后,太宰治立刻弹跳起来,又吓了玖川静流一跳。
他这会儿什么悲伤都抛在脑后,只有一个念头。
我这技术这么厉害?一下子就把太宰君救活了?!
简直是与谢野医生看见了都要说声6的程度。
太宰治起身后“赫赫”喘了两口粗气,抹去眼角那点泪水,紧跟着就是一连串“哈哈哈”。
看着脸上尤带对自己抢救技能的疑惑的玖川静流,他好整以暇,光芒四射地给了一个wink,鸢瞳闪亮。
“哈哈哈,静流被我吓到了吧,看来我的演技还不错。”
玖川静流这才恍然察觉自己被骗了,他细细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太宰君的表演确实天衣无缝,只有……
对了,作之助!
想到这里,玖川静流幽怨地看向在旁作壁上观的织田作之助:“作之助早就看出来了吧,太宰君在演戏这件事,居然知道也不提醒我,害我白白着急……”
织田作之助微微一笑:“我看你们都很开心啊,所以就没有提出来。”
多年的金牌杀手经验傍身,判断一个人的“健康”状态他怎么会失手?
看着自己的友人打打闹闹,确实会被这种快乐情绪感染。
太宰演戏演得很快活,除了最后被静流那一下压得不轻,前面都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而静流嘛,一扫之前的颓靡,又恢复了以前的精神样子,真是太好了!
织田作之助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沉默点赞。
明白织田作之助的言下之意,害友人们为自己操心的玖川静流有些不好意思。
玖川静流对上织田作之助那张淡然的沧桑面孔低声:“谢谢啦,作之助。”
太宰治满脸灿烂,微笑着挤到两人中间,怼着玖川静流:“啊——怎么只跟织田作道谢啊?”
“静流不谢谢我吗,我演戏也是很辛苦的,最后你按的那一下差点把我送走了。”
太宰治四肢乱晃,言语夸张。
玖川静流点头肯定:“是的,我真是谢谢你了,太宰君。”
“听着不是好话欸,”太宰治挠挠头,“静流——”
他的声音一下子沉下来,泛着一丝说不明的意味。
“每个人只能经历一次死亡,或早或晚,可能遥远到看不到,也可能在下一秒。”
“所以不必过度忧伤。”
太宰治的话仿佛在暗示什么。
“人们终会相逢。”
玖川静流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不像是太宰君的风格啊。
“按照太宰君的期望来看,死亡不该是一切的终结吗?”
“就像是一场不会醒来的安稳的睡梦,没有任何东西来牵绊你,美好也行、丑恶也罢,那里一片虚无。”
他的话像是一根针扎进太宰治心里。
这确实是太宰治期望的。
逃离这荒诞的、令人嫌恶的人世,去奔赴一场永不醒来的酣梦。
那将是多么美妙……可这只是他的妄想……
这世界像是充斥着污泥的深潭,那些乌黑、肮脏一拥而上,禁锢了他的四肢,唯有口鼻能够喘息。
反复使用追寻死亡的手段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探寻那根救赎的蛛丝的存在吗?
这是无解的命运……
“如果会重逢的话,那对太宰君来说不就是一场噩梦了吗?”
玖川静流话音刚落,织田作之助接上:“好惨啊太宰,死亡都不得安宁呢。”
这句话一出场,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荡然无存。
若是坂口安吾在场,定然会十分欣慰。
太宰治面对接连插刀自己的友人没好气道:“行了行了,我不过就是安慰静流两句而已。”
“为什么会把话题歪到我这里来啊。”
玖川静流和织田作之助面面相觑,随后恍然:“原来太宰君\/太宰你不想谈论死亡啊。”
玖川静流解释:“因为平时太宰君有点像是个哲学家,刚开始见面你也和我谈了这些……虽然我到现在还是有些搞不明白。”
太宰治满头黑线:“除了你,没人会这么评价我。”
织田作之助的补充恰到好处:“啊,港黑里有些传言,关于太宰的……”
“什么什么?”玖川静流好奇心瞬起。
“说是——对于太宰的敌人来说,其最大的不幸就是敌人是太宰。”
织田作之助语气平平,但话语中的真实足以让港黑中的大部分人后背发凉。
太宰治眯着眼莞尔一笑,没有否认:“织田作,你到底是哪里听来的这种话?”
“啊,不忙的时候,同事们会闲聊一阵,我从那边听来的。”
一句话,让港黑成员工作量再次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