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脚步顿住,片刻后怒极而笑:“少师大人,你倒是真豁得出去,这种话也能随口就说出来,京中风气再放得开,人家姑娘也不能如此草率,说将亲事定下就定下吧?”
“我不会拿婚姻大事说笑。”
虞无疾淡淡开口,语气不重,却听得人心惊,“我想娶妻,多的是人愿意,只要是清白人家,明媒正娶,我总不能亏待了她。”
陆英心口一堵,清白人家,明媒正娶……
这是在嫌弃她啊。
呼吸停滞片刻,陆英咬牙开口:“那我就恭贺少师大喜了。”
她再说不出别的来,转身就走,一阵恶心却忽然涌了上来,她脚下一个踉跄,连忙扶着树弯下腰,干呕起来。
得亏今天没吃得下去东西,不然还不知道要如何狼狈。
虞无疾仍旧吓了一跳:“怎么了?”
陆英抓着帕子捂着嘴,没有理会他,跌跌撞撞回了拨云居,月恒见她回来,连忙上前想要扶她。
“关门。”
陆英推开她的手,头都没回。
见她脸色那么难看,月恒也不敢多问,只好去关了门,却刚好看见虞无疾跟了过来,她一时不知道这门该不该关。
对方却并没有进来的意思,在门口看了一眼便转身走了。
这气氛不对。
月恒虽然看见了陆静柔缠着他,却也没想到两人会因此闹到这个地步,她又震惊又难以理解,连忙端了盏参茶进去。
陆英正提笔在写什么,看着倒是没什么别的情绪,可越是这样,越证明她心情糟糕。
“姑娘,”月恒赔着笑凑过去,“您这是干什么呢?”
陆英冷笑一声:“少师大人不日就要成婚,这贺礼自然要抓紧准备起来。”
月恒惊讶地张大了嘴:“姑娘,您说什么呢?少师怎么会忽然成婚?这三媒六聘的,怎么不得大半年?”
笔尖滴下硕大一点墨滴,瞬间糊了陆英方才写出来的礼品单子,她笑得更加嘲讽,“少师想一切从简,谁还敢说“不”字不成?”
她又干呕起来,手里的笔“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月恒连忙给她拍了拍背。
“不是缓解了吗?怎么又呕起来了?”
月恒满脸焦急,“得再请个大夫来看看。”
“呕几声又不妨事……”
陆英扶着书案站稳身体,“就是先前在外头伤了脾胃,调养些日子就好了。”
见她缓了下来,月恒连忙端了茶水来给她漱口。
陆英有气无力地靠在软榻上,昨天才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因着方才那一番折腾,再次一片蜡黄。
月恒看得心疼,心里还是琢磨着要出去给她请个大夫。
陆英喝了药,昏昏沉沉歇了,她这才去寻日升,可惜日升照料着外头,眼下陆英精力不济,她便越发忙碌,轻易见不到人,她只好自己去寻大夫。
却是刚拐进主街,就看见使衙署的马车自城门处进来,她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却什么都没看见。
她也没在意,等马车走远便进了一家医馆。
那马车却是一路停在了陆家,随即一风尘仆仆的中年郎中被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少师在里头等着呢。”
单达出面迎接,将人一路带进了东苑。
“主子,人带回来了。”
一进门,单达就喊了一声,随即引着大夫入内见礼。
虞无疾正拿着公文出神,神情紧绷,一瞧心情就十分不好。
单达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只敢站在门口:“主子,那位致仕的廖太医,请回来了。”
虞无疾这才抬眼看过来,那太医却连眉眼都没抬一下,显然很不待见他。
“少师真是好大的本事,廖某都躲到山里去了,还能被抓出来。”
虞无疾收敛了神情,语气温和:“得罪了,只是家中晚辈年纪轻轻,却气血两虚,调养也久不见好,只能请圣手来看一看了。”
他这般低声下气,大夫却只是哼了一声,仍旧没给个笑脸。
单达有些恼:“你别给脸不要……”
虞无疾抬抬手,单达没说完的话只好咽了回去。
“廖太医悬壶济世,想必不会因着厌恶朝堂,就对病患置之不理的。”
虞无疾看了眼门外,“请他过去吧,记得好生奉上席敬。”
“是。”
单达伸手做请,“太医,这边请。”
那大夫虽然不待见虞无疾,倒也的确如他所说,没有推拒,他的本职就是治病救人,来都来了,怎么也得看看病人。
再说,他躲得那村子里,还有一村的人被使衙署的人盯着呢。
朝廷的这些王八蛋!
太医心里骂骂咧咧地走了,虞无疾却又喊住了单达,“我今日告诉陆英,请母亲帮我相看人家,你莫要说漏了嘴。”
单达一愣,看着他的眼神颇有些一言难尽:“主子,这么做万一您后悔呢?您对那陆姑娘……”
“别说这种荒唐话。”
虞无疾打断了他,“我绝不可能对一个看着长大的孩子动那种心思,就是到了岁数没成亲,才会冒出那禽兽念头来,你今日过去,也别让她多想。”
单达被为难住了,大费周章请了大夫回来,怎么才能让陆英不多想啊?
可他见虞无疾脸色紧绷,也不敢多言,只能答应着退了下去,却站在院外迟迟没走,他该找什么理由才能让陆英不多想啊?
“病人还看不看了?”
大夫不耐烦地开口,单达不敢得罪他,憋屈地引着人往拨云居去,冷不丁一声“救命”传了过来,他下意识循声找了过去,等看清眼前情形时,眼睛“唰”地亮了。
现成的理由,这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