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喝药吧。”
日升将碗递过来,陆英捧着热碗暖了暖手,才仰头灌了进去。
她不适应关外的气候,每每来总要病上几日,这药提前喝着,算是预防,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她忍下口中的苦涩,蹙眉开口,日升递了个蜜饯过来,这还是当初在冀州的时候,单达送过来的。
只是陆英一次都没吃过。
这次她照旧摇了摇头,日升叹了口气,将蜜饯收了起来,“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尸首也都处理了。”
在关外,血腥味会引来许多麻烦,焚烧是最简单有效的处理办法。
只是后遗症也是巨大的,那些初次出关的毛蛋子别说焚尸了,连死人都没见过几回,冷不丁看见尸体堆积成山,顿时撑不住了,扶着马车吐得直不起腰。
等尸体被焚烧之后,那皮肉烧焦的味道漫延开来,刚直起腰的毛蛋子们,就又吐了起来。
现在还有人爬不起来。
“腾辆车出来,别耽误行程。”
日升答应一句,犹豫着再次开口:“我方才瞧见少师了,他伤得好像不轻,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陆英微微一顿,昨天晚上……
她不自觉看了眼手腕,静默片刻才出声:“他昨天,跳下去了。”
日升一怔,有些莫名其妙,“他进天坑做什么?”
陆英没回答,只合眼靠在车厢上,一宿未眠,她有些疲惫,今天应该走不了太远,得找家客栈住下,让商队修整一番。
“他不会是去救姑娘你的吧?”
日升忽然开口,话里带着惊奇,眼睛也睁大了些。
陆英失笑,“这话说的,我都以为你是月恒了。”
“难道不是?”
日升在她身边坐下来,的确有些惊讶,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别的答案来。
陆英摩挲了一下腰间,触手却探了个空,她这才想起来,那把匕首被他留在岑娘子家了。
都扔了半个多月了,她竟然还总是忘。
可有些事情却是忘不了的。
“他说过的,我还不值得他犯险。”
她轻声开口,“所以,怎么会是为了救我?”
日升也想起来了,拳头不由一紧,是了,当初的话说得那么清楚,她怎么给忘了呢?
“他很看重这条商路。”
陆英咳嗽起来,声音有些剧烈,连胸腔都被牵扯得生疼。
她缓了两口气,才再次开口,“找我大约是怕我不在,商路走不下去,但凡有人能替代我……”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日升叹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外头忽然响起岑娘子的声音:“于公子?可是要见姑娘?您怎么不进去?”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虞无疾在外头?
日升连忙打开窗户,果然看见了男人那道挺拔的身影。
她回头看了陆英一眼,有些怀疑刚才的话被他听见了。
陆英坐直身体,她看见了日升的眼神,可却并未给出回应。
听见就听见吧,两人如今是什么关系,虞无疾和她都很清楚,互相利用的人就没必要再装模作样了。
“于公子怎么过来了?”
她自顾自开口,不觉得有任何必要为方才的话解释。
虞无疾抬眸看过来,随即目光一转,落在旁边空了的药碗上:“你病了?”
陆英本想摇头,咳嗽却涌了上来,她用帕子抵住唇,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
可那颤抖的身体却仿佛像是秋风里在枝头摇摆的叶子,看得虞无疾心头发紧。
他抬了抬手,却碍着在车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日升一下下给陆英顺着后背。
还不等咳嗽停息,陆英就挥手示意日升让开。
“病灶缠身,多有失礼,公子有话直说吧。”
虞无疾看她两眼,忽然抬手关了车窗。
主仆两人都是一愣,下一瞬,车门被推开,虞无疾抬脚钻了进来,“你先下去,我有话和她说。”
前半句是和日升说的。
日升有些不安,下意识看向陆英。
短暂的权衡过后,陆英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虞无疾要和她说什么,但对方还用得着她,那就不会伤害她,在这个前提下,说什么都无所谓。
日升不太放心,迟疑着退了出去,不多时马车旁就多了人,左右都有,大约是她把萧栖时也请了过来。
活像是两尊门神。
陆英心里叹了口气,这丫头毛毛躁躁的,虞无疾能把她怎么样呢?即便要防备,也不该这么明显。
她轻咳一声,只当没察觉到外头的动静。
“已经没有旁人了,少师有话就说吧。”
虞无疾却又沉默了,他刚才的确听见了两人的谈话,却并非有意,只是看见那碗药,情急之下才靠近了些。
他不知道,陆英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
“少师?”
见他迟迟不言语,陆英开口催促,虞无疾压下心头的情绪,陆英会这么想,都是因为他先前钻牛角尖,做错了很多事情,说错了很多话,解释清楚就好。
“陆英,”
他斟酌着开口,“其实当初我去青州,见到你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就是商路背后的主人。”
陆英蹙眉,她没想到虞无疾要说的会是这个。
“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虞无疾一咬牙,“你当初的感觉没有错,我对你的确动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