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无疾浑身一抖,猛地摁住了她的手:“你干什么?!”
陆英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这才抬头看过来:“这件事是他不对,我替他和你赔罪。”
虞无疾一时没能听清,耳边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震得他头皮发麻,掌心直抖,凉气也一下下自后心窜上来。
好一会儿,他才听明白陆英说的是什么。
可,赔罪?这是赔罪吗?
他咽喉一堵,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陆英并未察觉到他的心情,见他沉默不语,低声解释:“不管起因如何,行刺都是他不对,可他毕竟是我的人,我不能不管,所以这一下算是我替他赔罪的,还请少师大人不记小人过,可以把人交给我处理。”
虞无疾仍旧死死摁住她的手,一言未发。
陆英等了又等,也没等来他的回答,只当是他觉得不够,斟酌着再次开口:“少师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吃亏,这次出关所得,陆英愿意尽数送给少师,聊作弥补。”
虞无疾终于回神,他抬眼看着陆英,思绪却还停留在她朝自己挥剑的画面里,眼神控制不住地颤动起来,为了萧栖时,她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他没说要追究,没说要报复,她便已经乱了分寸……
“你看他,如此之重?”
陆英毫不犹豫地点头:“他是我的人。”
她不敢说自己对商队的人都一视同仁,但不管是谁出事,她都不会轻易舍弃,何况萧栖时掌管着平乐寨,身份很重要,昨天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她,她不能不管。
她仰头看着虞无疾:“少师若是有什么条件,尽可以提出来。”
虞无疾却又没了言语,他只是将那柄软剑夺了下来,自车窗里远远扔了下去。
陆英跟着看了一眼,撑不住咳嗽起来,方才精神太紧绷,一直强忍着,此时终于忍不住了。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替她顺着后心。
陆英有求于人,这次没有躲,可那只手也没有多留,等她呼吸稍微平缓一些,便收了回去。
“不必如此。”
虞无疾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却已经没了半分之前熟悉的疏懒和不经意。
“我没说要追究。”
陆英诧异地看过去,许是太过惊讶,连咳嗽都有些忘了,她听见了什么?虞无疾说不追究?
这么大的把柄,他当真不打算拿来要挟他们吗?
“少师……可是有什么条件?”
她试探着开口,却换来虞无疾的又一次沉默。
条件?
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可越咀嚼胸腔里的苦涩就越重,那尖锐的刺痛也逐渐麻木起来。
他忽然想问问陆英,觉得他该有什么条件,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一瞬他觉得无力又疲惫。
“没有条件。”
他低声回答,话音落下便起身钻出了马车,他需要出去透透气。
可两步之后又顿住了脚步,“我也讲究言出必践,话既出口就会做到……别做多余的事。”
话音落下,他大步走了,背影透着几分逃也似的仓皇。
陆英蹙眉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有些茫然,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真的不计较了?
这发展太过出乎意料,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靠在窗前迟迟回不过神来,冷不丁香气飘了过来,她循着味道往后面看了一眼,日升适时开口:“岑娘子炖了沙兔。”
陆英诧异:“哪来的?”
“不知道。”
日升假装自己忘记了刚才还看见那兔子挂在虞无疾的马背上,睁眼说瞎话。
陆英也没追问,“别让人做白工,记得给赏钱。”
日升应了一句,转头就把这话忘了。
节度使,应该看不上那赏钱吧。
虞无疾一路回了营帐,单达见他脸色不好,心里一咯噔,他是猜到了陆英请虞无疾过去的原因的,此时见他脸色这么差,忍不住开口:“主子,是不是陆姑娘包庇她底下人了?”
虞无疾指尖颤了一下,随即抬手死命摁着眉心,陆英那算是包庇吗?
谁家的包庇是以己身代之的?
心头又窜起一股后怕,他强行压下,抬眼朝单达看去:“萧栖时刺杀的事,是你捅到陆英面前的?”
单达应了一声,点头后又摇头:“属下没说得那么明白,毕竟没抓到现行,只和陆姑娘说了一句伤了主子你的兵器有问题,请她查查商队,原来还真是他,陆姑娘是怎么处置的?”
虞无疾有些一言难尽,若不是单达多嘴,今天就没有这一番惊吓,可他也是为了自己,没有责备的理由。
“这件事已经了了,日后不要再提。”
他哑声开口,浑身疲惫至极。
单达下意识答应了一声,随后又想起来不对劲,事情了了怎么虞无疾是这个反应?难道……
“主子是又遇见什么烦心事了?”
虞无疾摁着眉心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没有,赶了这么久的路,趁着这几天,去歇一歇吧。”
单达抱拳答应,转身要出营帐,虞无疾却又喊住了他:“日后再想做什么事,记得和我商量,别再擅自做主了。”
单达没听出他话里的疲惫,答应一声就退了下去。
虞无疾靠在椅子上,仰头合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声,其实陆英护着萧栖时也在情理之中。
没什么好计较的。
他一个大男人,不该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耿耿于怀。
他振作精神,眼看天色已经暗了,再次起身出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