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找些布条来。”
一回营帐,虞无疾便开口,他抬起接箭的那只手,仍旧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么近的距离接住那支箭,即便是他,也有些扛不住,这只手的骨头上,不知道伤了多少处。
单达却木头似的戳在门口没动,他侧头瞥了一眼,就见他两眼发直,神情恍惚。
“你这是怎么了?”
他有些纳闷,难道他们进去的时候,等在外面的人也遭遇了什么?可其他人看着没事啊。
“主,主子。”
单达期期艾艾开口,一脸的欲哭无泪,“您罚我吧,陆姑娘那手,是我捏折的。”
虞无疾一愣,单达捏折了陆英的胳膊?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单达,对方倒不是没有这样的本事,但是这需要花不少力气,他是疯了吗?对陆英下那样的狠手?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扶了她一把,就那么捏折了。”
单达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哆嗦着看自己的手,满脸的悔不当初,“我真的不知道陆姑娘骨头那么脆,我……”
“行了行了。”
虞无疾打断了他,只觉得脑仁突突直跳,陆英那胳膊大约是撞在车厢里才伤的,但凡有脑子的都会这么想,单达是怎么硬生生扯到自己身上的?
他甚至懒得和单达解释,因为哪怕只是说一个字,他都觉得丢人。
“赶紧去给我找些布条来。”
他有气无力地吩咐,单达这才瞧见他的手一直在抖,再不敢耽搁,连忙去找了布条来,替他固定伤处。
“这怎么伤的?也太厉害了。”
军中人大都懂些跌打损伤,这手一看就伤得不轻。
虞无疾没详说,包扎好后戴了件皮质手衣,以防自己乱动,伤上加伤。
“里头都发生什么了?你们那么久不出来,可吓死我了,我都准备要调兵来攻打西吐浑了,日升非不让,说没到时候。”
单达来了精神,絮叨起来没完没了,虞无疾也后怕起来。
今天要是他不去,陆英一个人面对西吐浑的刁难,要怎么化解?
“商队的人,很冷静吗?”
“也不能算是冷静吧,”单达思考着回答,眼底露出点羞愧来,“但确实比属下撑得住。”
虞无疾默然无言,冷静都是需要沉淀的,前面那十几个部族,怕是哪一个都不比西吐浑好过。
陆英这些年,竟然是这么过来的。
她带回去的每一件货物,赚到手的每一文钱,都是冒着性命之危得来的。
他忽地想起上回陆英回齐州府,他去接她的事情来,他当时明明都看出来了她很虚弱,可还是把她扔在了半路上。
九死一生才回到齐州府,没有家人迎接就算了,他去了,却又把她扔在了半路……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过。
“你说,当时她是什么心情?”
他锤了下心口,那针扎似的痛楚甚至将右手的骨裂之疼都压了下去。
可惜这话没头没尾,单达根本没听明白。
“您说什么?”
虞无疾叹了口气,没勇气再开口,因为他想起来自己那天之后发生的事,回了陆家的陆英,面对的是合家的逼迫和欺骗……他当时为什么没有把她带去使衙署呢?
哦对,他当时说不许她进去。
他有些坐不住了,索性起身往外走。
“您不好好养伤,去哪里啊?”
虞无疾没开口,脚下越走越快,他能去哪里呢?
当然是去看看陆英。
不巧的是,大夫还在里头给陆英处理伤处,他不好进去,只好站在营帐外头看着。
陆英却仍旧看见了他:“于公子请进来吧。”
虞无疾瞥见她白生生的胳膊,连忙侧了下头,“不方便。”
陆英笑了笑:“我知道你没有别的心思,不妨事。”
虞无疾默了一瞬,看来先前他剖白的那些话,陆英是一个字都没当真。
他还是等大夫处理完才又进去,陆英却没让大夫走:“刚好看看你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虞无疾的错觉,总觉得陆英身上对他的戒备和忌惮,似是已经淡了不少。
他心下高兴,轻轻晃了晃手:“没什么大问题,已经处理好了。”
他顿了顿,再次开口,想着趁机再剖白一次。
“其实,你刚才说错了,我对你有别的心思。”
陆英的注意力还在他那只戴了手衣的手上,几个呼吸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却只是将大夫遣了下去。
等营帐里没了旁人,她才开口:“少师是想让我用这种方式还人情?”
她问得平淡无波,几乎听不出情绪。
以至于虞无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误会了,连忙否认:“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先前就说过,日后我来寻你,你不撵我出去,就算是两清了。”
陆英看了他一眼,确认般开口,语气里仍旧没有情绪:“当真?若是少师有需求……”
“没有。”
虞无疾狼狈开口,这叫什么事儿,有些话原来再真心也不能胡说。
“你歇着吧。”
他几乎是逃了出去,日升端了药进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陆英垂下眸子,“我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但我实在是不想再听这种话。”
虞无疾是个合格的合作伙伴,但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