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最重礼数,只怕少师回去后就不得清闲了,想冷清也是不能的。”
陆英轻声打断了他的话,尾音带了咳意,却不掩话里的冷淡。
虞无疾听出来了,心里微微一叹,这些日子他一直想和陆英亲近,却又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让她烦心,毕竟商队要面临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致命。
他有心帮忙,却不敢做得太过,怕又让陆英多想,只好尽量不给她添乱,所以那点心思每每冒出来,都会被他压下去,一直压到今天,商队打算回程了,他才试探着开口。
陆英却是这幅反应。
“说的也是。”
他应了一声,心里直叹气,不知道要多久,他才能和陆英解释清楚,他当初亲近她,和商路当真无关。
“我去清点一下收的货,回头报给少师听。”
陆英找了个借口就要走,打从立了契书,虞无疾便十分安分,还帮了她不少忙,两人也生出了一点默契。
若是他能更安分一些就好了……大约真的是进了大漠太久了。
她撑着沙堆起身,耳边却忽然响起一声惨叫。
紧接着有人叫唤起来,说单达被什么东西咬了。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顾不得其他,连忙抬脚走了过去,在这种地方,被虫子咬一口可是要致命的,先前的那些伙计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单达捂着腿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看见虞无疾过来,抖着唇开口:“主子,我是不是要浑身肿胀溃烂而死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死在马贼手里呢,好歹痛快……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没建功立业,我家就我一个独子……”
“闭嘴!”
虞无疾弯腰查看伤口,单达瞧不见他的动作,还以为他要把毒血给自己吸出来,感动得眼眶一烫,正要开口,伤口却传来一阵剧痛。
他“嗷”的一声惨叫直冲云霄,随即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滚了下来,疼得浑身直抖。
虞无疾在他被咬的位置又划了道口子,而后下了死力气去挤那毒血,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的腿给撅折了。
他疼得眼前发黑,觉得在被毒死之前,他会先被虞无疾给折磨死,他有气无力地摊在沙子上,只觉得过往种种如同走马灯浮现在眼前……
“别装死了。”
虞无疾松了手,“处理得及时,血变红了。”
单达眼珠转了一下,还是没能回神。
陆英抽出帕子给他摁在伤口上,这一下,终于把单达的理智给召了回来,他看了眼自己惨不忍睹的腿,悲愤交加:“主子,你好狠的手啊,我这都要疼死了,这要伤的是你,我就给你吸出来了……”
虞无疾面露嫌弃,“什么毒都不知道,就上嘴去吸?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不怪虞无疾嫌弃,单达这般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像是要疼死的?
陆英有些无奈,本想劝一句,手腕却是一疼,她嘶了一声,连忙抬手来看,却见手腕上多了一个血点,而血点周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她心头咯噔一声,举着手腕慢慢站了起来。
“陆姑娘,你怎么了?”
见她姿势怪异,单达困惑开口,陆英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素来谨慎,还从没被咬过,没想到只是给单达看了下伤口,就中招了。
虞无疾一眼看见了她肿起来的手腕,脸色瞬间变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也被咬了?”
陆英脑海里闪过陆家伙计红肿溃烂的身体,心头狠狠一颤,她咬了下舌尖,强行稳下心神,既然单达的伤能来得及处理,那她应该也不要紧……
她抬手去摸虞无疾的短刀,下一瞬,温热的唇却贴了上来。
她愣在原地,片刻后陡然回神,一把拽出了自己的手腕:“还不知道是什么虫子你就敢用嘴吸?不要命了?”
虞无疾看了她一眼,重新将她的手腕拽了过来,等陆英再要挣脱的时候,却发现他力道奇大无比,竟动弹不了分毫。
“你松开!”
虞无疾充耳不闻,直到口中吐出来的鲜血变成了红色,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跑过来,他才松了手,稍微后退了一步。
单达彻底来了精神,跳起来大呼小叫:“主子,刚才还说得头头是道,怎么一碰上陆姑娘,你就换了副面孔?”
“能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啊?”
虞无疾辩解了一句什么,陆英没听清楚。
她捏着手腕站在原地,觉得思绪很乱,有些事情似乎在清晰,可又好像变得更捉摸不透了起来。
她也有些好奇,哪里不一样……
“好在这只是寻常的毒虫,”
大夫上前来给她清洗了伤口,又上了药,长松一口气,“喝两幅寻常的解毒汤剂就好了,马车上有准备,我这就去熬药。”
大夫匆匆来,又匆匆走,陆英没有理会,只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腕。
大约是刚才的事情还是有些凶险的,她眼前有些发黑,脚下踉跄两步,却又不敢摔倒,唯恐再沾染了毒虫,挣扎中一只手扶住了她。
“沙地危险,别沾染了,去马车上吧。”
虞无疾的胳膊坚实有力,陆英却只觉得烫手,有些话堵在喉咙里,她想问,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终,她只是借力站稳身体,便松了手要走,手却被对方抓住。
“陆英。”
虞无疾唤她一声,却又没了动静,片刻后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些,可我还是想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陆英,我们再试试,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