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冷风又开始吹起的十月,满城柳树飘黄,顾家又迎来了第二个小孙子,宋宜君的二胎孩子呱呱落地。
陈美莹迎来了又一个小孙子,乐得合不拢嘴,亲自忙前忙后。顾公馆为此还专门布置了一间婴儿房,派了两个仆人和一个奶妈,专门照看新出生的孩子。
至于宋宜君,就只负责安安心心地养身体。
婆媳关系融洽,宋宜君每天任务就是吃、休息、逗弄逗弄小孩。
日子舒心。
顾承璟带着白舒童,带着礼物来顾公馆看望她,因为凡事都有人过手,宋宜君闲的无聊,见着白舒童来了,眼瞳都亮了,拉她就到床边说起体己话。
“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都是自家人。”
屋内有一股奶香味,是新生儿的特殊味道,淡淡的,有种温馨感,自然就让人一进门,沉下了烦躁的心,平息掉了外头的喧嚣。
宋宜君碰了碰白舒童,见着又是她和顾承璟同进同出,之前两人还吵架,她闹着回上海,他囚了她,现在却是如胶似漆,去哪里都不离。
身为过来人,她笑说,“感情都是越吵越好了。这什么时候到你们啊,让我们吃上茶。”
白舒童弯了眼,轻答,“他说等我毕业后。”
宋宜君笑着望了一眼正在抱着小侄子的男人,指着给白舒童说,“别看老三,虽然大男人一个,粗犷野冷,但顾和彬三四岁的时候,我跟着明伦去了西南,小孩就都是他在带。”
“是吗?”
白舒童意外,她没想到顾承璟看起来明明是凶小孩子的人,却是有耐心,能带孩子。
难怪顾和彬喜欢粘他。
仔细瞧瞧,这会儿他抱起奶娃娃,动作标准,头该往哪里枕,臀位放在手下方,都不用奶妈教,却也清楚。
一看就是以前也没少抱顾和彬的。
宋宜君自带着刚生产完后的母性亲柔,拿了个枕头叠高靠着,温温同她说,“老三也就是表面冷,内里可暖,铁汉子柔情。之前他软禁了你,家里人都吓了一跳,都想不出他是会做这种荒唐事的人,可又想着他肯定是对你很喜欢,才这样没了方寸。我们也才劝着你留下,希望你再看看他,给他机会,就怕你误会了。”
“当初说退婚的也是他,现在缠着你不放的也是他,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
白舒童听着,轻轻点了头,“他,的确对我很好。”
在说话的时候,她也余光里看着顾承璟。
他大喇喇地坐在方杌上,翘着腿,抱着新生的小侄子。在外头飞扬嚣张的人物,此刻却沾了意外的柔,完全与外界传言的两回事。
根本不薄命也不凶戾。
在他怀里的小婴儿舒服得打了小哈欠,过了会儿吐了奶,他碰了一身的奶渍,衣服遭殃,他压了眉眼,面色冷冷,啧啧啧地摸了小侄子的脸蛋,只说,“臭小子,第一次见面,这么给小叔见面礼啊。”
“以后想和顾和彬一样,遭我教训,要我揍你,是不是。”
话里虽放狠,可是眼底是柔的,对着软绵绵的奶娃娃,他是自认倒霉。
白舒童看着,笑了笑。
迎了他回头找她视线的一句,“我去换衣服。”
眼神里微挑了挑,暗示着她跟着一起回房间去。
她点头说,“好。”
宋宜君看着要勾走白舒童的顾承璟,拉住白舒童,对他说,“要换你自己去换,这么久没过来顾公馆了,她同我再说些话,和彬还做了个小礼物要给小婶婶姐姐的,我给她拿。”
被调侃了,顾承璟耸耸肩,只好自己回房。
也乐意她留在这,被家里人宠着。
陈美莹听着管家报,从外带着提补品的下人走进来,见着白舒童,就欢喜拍手说,“可巧,等会儿你大哥要来家里做客,我本来打算让人去接你们过来的,就听说你们在这了。”
话是对着白舒童说的。
“大哥?”
陈美莹喜气盈盈,惦记着宋宜君的吃补,吩咐了几句,转头也去瞧了小孙子,未察觉到白舒童脸上闪过的一点笑容僵硬,继续说,“你大哥哥,白斯言。他来南京汇报同业公会的事,政府说是要让他们公会重组、收权什么的,他们一帮人从上海昨天过来的,明伦也在会上正好碰上了他,得知家里有弄璋之喜,他就说过来,也来瞧瞧许久未见的妹妹。”
“来见我?”
临时来临时通知,白舒童也不知情。
来也就来吧,无非就是来对她敲敲打打。
可出了门,她心里就蹙紧了起来,在蜜糖罐里浸泡了那么些个月,她事没办成,上海的白家不催促她,吴妈妈甚至也不督促她。
一直放任着。
她这会儿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按着日子算,如果宋宜君都满月生产了,那比宋宜君还早怀孕的白曼露也早就坐完了月子,现下十月,就算身体再不好,也该缓过来了。
这次来,是只有白斯言一个人过来,还是带了白曼露同来,要让她走了?
心神一下子不宁。
顾承璟回房换衣服,换了一身英式的西装,两手臂束着袖箍,冷肃里带着英挺随意,一旁的几个仆人问了好,他走过来见她愣在门口,摆摆手算应了人,侧脸问她,“怎么了?”
问了一声没应,他手扶在她肩上。
白舒童在思绪里,被吓了一跳,仿佛惊弓鸟。顾承璟见她被吓,还像要哭的样子,连忙道歉,拂着她的背,揽进怀里,安抚了几句。
“怎么了?怎么是失神的样子?”
白舒童靠在他肩边,捏着他的衣角,微摇头,也不知道能求助谁,有点没方向,说,“我没事,就是我有事想去找找吴妈妈商量。”
“什么事要找吴妈妈?”
顾承璟灵敏,从也不见她会主动找吴妈妈。
“白斯言要来了,我找她,她得知道。”
原来是白斯言过来了,难怪她有惊慌意。
她的事,白斯言也摆明着有不少干系。白家能亲手将女儿送入巡捕房,对她就说不上好。
“这大哥来,也不是非见不可,你同我出去。”
“不......不行。他来了,我明知道的,哪里有走的道理。”
顾承璟垂下的眸子见她拧了他的衣角,一圈又一圈,无意识地在怕,于是说,“我在,别慌,也不是没人给你撑腰,无论是什么事都能解决的。你同我说说?”
白舒童抿了唇,轻点点头,又摇摇头。
也就在这会儿,外头嘈杂脚步声,大哥顾明伦带着从上海来的白斯言一行三四人进了门,盛情地迎了他们进客厅,抬头的功夫,白斯言就见着了在二楼围栏边站着的两个人。
顾承璟圈了白舒童在怀里。
如吴妈妈电话里通报的。
来了南京的白舒童极尽娇媚之能,这会儿顾公馆里大宅里仆人来来往往,她是毫无顾忌地侧窝在顾承璟的怀里,仰着头,娇气地说话。
眼里星星点点,如无骨媚蛇靠在高大的男人身边,娇娇软软。
若是不知情她背后还有些捆绑的东西,肯定就会被迷惑了。
可是,知情的他,不由得嘴边带了冷,轻哼了声。
妹妹白曼露身体恢复了之后,也同他一起来了南京,正在酒店里。
她从酒店随手的一本杂志,翻到了关于白舒童与未来未婚夫顾承璟在南京的一切,指着他们在靶子场接吻的一张照片,对他说,“哥哥,你看看这白舒童,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她把我的顾三当做她的了吗?这是在做什么!”
“你听吴妈妈说了吗?她还让顾三叫她童童,喊她白舒童,说是过去儿时的一个名字。更失控的是,她还找了青帮的朋友要逃跑,让顾三发了火,关了禁闭,处处给我设了绊子。”
“你得逼一逼她,让她赶紧完事,赶她走了,不许她以后再进上海、南京或者广州城一步。”
“她分明是心不正,对顾三早有念想。你看看这图里,她有半点拒绝的意思吗?”
“再留下去肯定后患无穷!”
尽管都是妹妹,可是谁疏谁亲,谁的心思好猜,谁的心思设陷,谁才是白家的利益关键,白斯言分得清。
此行,更也是要让楼上已经忘我的白舒童归回本分。